青山接流水(出书版)(229)
皎洁的秋月下,孔思琮与孔莹打闹着在慕世琮身边穿来穿去。孔思琮数次想爬到慕世琮的身上,都被孔莹揪了下来,他自是不服气,转头与她追打,又被孔瑄数次分开,搅得孔瑄与慕世琮这酒未免喝得有些不尽兴。
见蓝徽容入屋,孔瑄向慕世琮挤了挤眼:“明天我带你上山,我们再喝个痛快,容儿现在管我管得紧,自生了莹儿后,她再不陪我喝酒了!”
慕世琮心中无比畅快,大笑道:“好,明天我们不醉不归!”
月挂树梢,蓝徽容从屋内端出红泥小炉,紫砂茶壶,将茶饼敲成小块,再倒入碾钵碾碎,轻声道:“这是我们自己的茶园采出来的茶叶烘制而成的,茶汤清纯,余香绵长,水也是取自山后的碧泉水,世琮你试试。”
夜色空蒙,竹篱菊下,众人围炉而坐。听着风吹过茶园的声音,闻着夜空中交织缱绻的茶香与菊香,看月上中天,看花随风舞,看一双儿女在院中追逐、嬉戏、打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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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一世人
旷野长天,云彩脉脉流动,大片青草平原,无边无际地延伸出去。牛马点缀其间,白云似的羊群在绿海中游动。
秋季草原上的阳光极浓烈,耀得常宁的眼有些睁不开来。远处,祭坛下人来人往,悲歌声阵阵,直唱入她的心底,令她怆然。
她站在帐门口,眯眼望着天上展翅翱翔的雄鹰,天高地阔,为什么自己不能象那鹰一样自由飞翔于天地之间呢?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帐内。从东朝带过来的贴身侍女明画见她似有些无力,上前将她扶住,轻声劝道:“公主,皇上会将您接回去的,您不要太过忧虑了,不是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吗?您这样下去,身子会撑不住的。宁王殿下可还等着您回去呢。”
听到‘宁王殿下’四字,常宁的眼泪如溃堤般落了下来。皇弟,那记忆中的倔强少年,与自己多年相依为命的小四,他可好?他收到自己的信后,会是何等的焦虑,父皇他,真的会派人将自己接回去吗?
几年前,那威严肃穆、不苟言笑的父皇,那从来没有抱过自己、高高在上的父皇,一道旨意,就将自己送到了这塞外草原,大漠阴山。从此,自己就为了所谓社稷,为了所谓和平,埋葬了青春与梦想,远别了皇弟与故土,在这陌生的地方日夜体会着孤独和凄凉。
常宁侧卧于狼皮毡毯上,怔怔地想着,泪痕依稀。正幽思间,帐外传来脚步声,一个煦煦然如暖阳的声音响起:“公主,我可以进来吗?”
常宁一惊,猛坐了起来。她认得这个声音,虽然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这个人,这个令她胆颤心惊、两个月后就要令她含羞蒙辱的人。
这个人,在草原上有着传奇般的经历,人们歌唱着他的故事,吟诵着他的骄傲。他,是一个女奴所生的孩子,身上又流着这草原上至高无上的古汉王的血。他,自幼便象草原上的雄鹰,阴山上的野豹。他能驯服最烈的野马,也能唱出最动人的歌声。
他自幼不被古汉王重视,也始终受同父异母兄弟们的歧视与排挤。十一岁那年,他带着一百名少年远走西庭,在那里逐草放牧,在那里扎根生基。
十五岁那年,他带着五千名少年,纵骑如风,奔袭上千里,将山嵯国两万骑兵斩于马下,逼得山嵯国向突厥称臣纳贡,自此声震草原。
十八岁那年,他带着两万如狼似虎的猛骑,一路东行,折服了草原上的人们,也俘获了无数草原少女的芳心。他挟着雷霆之势回到王庭,他的父汗,对他刮目相看,赞他为最似自己的雄鹰。他替他的父汗东征西战,令突厥日益壮大,与西狄分庭抗礼。就是强如东朝,也不得不将最高贵的公主送到王庭,送到他父汗的大帐之中。
他就象这草原上最灿烂夺目的阳光,人们争相匍伏于他的脚下。当年老的古汉王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他毫无争议地成为了新一任的汗王,即使是最桀骜不驯的左屠耆王,也不得不低下他高傲的头颅。
明画等人惊慌不已,常宁看在眼中,反而平静下来,站起来走到软毯上坐下,镇定道:“请进来吧。”
帐帘轻掀,不知是帐外透进的阳光,还是进来之人的面容,常宁微微闪了一下眼。进帐之人挟着浑厚的气势,却又带着温和的微笑,右手横放于胸前,行了一礼。常宁微微欠身,始终不敢仔细打量这位继子,轻声道:“大王多礼了!”
新任突厥王离勒微微一笑,盘膝坐于常宁对面,如烈日般的双眸紧盯着这位高贵的东朝公主。常宁被他的目光灼得低下头去,转念间傲气涌上,猛然抬头直视离勒,略带愤然:“大王,未亡人不便让您久留,有何事,您请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