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霜河(原江天漠漠)(41)

作者:箫楼

此时薛蘅身上衣裳尚未干透,纵是天黑,以谢朗的目力,仍看得清她胸前湿漉漉一片,他愣了一下,旋即硬生生移开目光,所幸天黑,无人发觉。

吕青用树枝在地上胡乱画了片刻,抬头道:“薛阁主。”

“三公子请说。”薛蘅对吕青说话倒比较客气。

“依阁主看,先前截杀我们之人,是何来历?”

薛蘅仰头想了想,道:“不知三公子是否听说过津河三蛟?”

“津河三蛟?”吕青点头道:“能弄翻排教的大船,在阁主眼皮下凿沉小舟,并在水下伤了谢公子,除了左长歌之外,当世确实也只有津河三蛟可以办到。不过他们已退隐江湖多年,为何------”

谢朗摇了摇头,“津河三蛟应该只是受重金出山,负责沉船伤人,真正的主使是那些黑衣人的主子。”

“公子可看出他们的来历?”

谢朗不答,转向薛蘅道:“师叔,风声已露,那些人不会罢手。眼下咱们只能到定州,让当地州衙协助,请朝中再加派人手过来。”

薛蘅点了点头,“也只有这样了,那些人短时间内难以追来,咱们先在这里歇上一晚,明天赶到定州。”

吕青也无异议,风桑则往地上一摊,摆成一个大字,迅速沉睡。

谢朗肩头伤口疼痛,心里又梗了一根刺,无法入睡,便负责值守上半夜。

他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一边打坐练功的薛蘅,想起水下之事,总觉得有什么话要说,又无从说起。正憋得难受,忽见薛蘅往密林深处走去,忙即跟上。

黑暗中,薛蘅停住脚步,冷冷道:“站住!”

谢朗站住,见薛蘅再往前走,只得又跟上。

薛蘅再停,他也停。

她再走,他仍跟着。

如此数次,薛蘅终于恼了,猛然折下一根树枝,没头没脑地向谢朗抽来。

谢朗也不敢还手,见薛蘅似是极怒,左躲右闪间低声道:“师叔,我、我不是故意的。”

薛蘅越发抽得急了,谢朗仍只是躲闪。薛蘅抽得一阵,忽然手腕劲翻,树枝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弹上他的面颊。

谢朗眼睛火辣辣地疼痛,他索性不再闪躲,任薛蘅抽打,大声道:“师叔,是我不对,但我不是故意抱着你的。师叔救命之恩,谢朗没齿难忘,冒犯之处,任由师叔责罚!”

薛蘅想起这小子在水中紧抱着自己、脸还紧贴在自己胸前,用力扳也扳不开的情形,恨不得即刻将他那双手剁掉才好。可他此刻这般大声道歉,她又怕远处的吕风二人听见,只得怒道:“住口!”

谢朗仍梗着脖子道:“师叔要打要杀,我不会眨一下眼睛。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绝不是那种死到临头还要占女人―――”

薛蘅怒哼一声,树枝疾点上谢朗的哑穴,转头就走。

谢朗“啊啊”两声,仍旧跟上。薛蘅猛地回头,咬牙道:“我―要-小-解!”

谢朗不敢再追,只能愣在原地。过得片刻,薛蘅回转,顺手解了他的哑穴,大步往原地走去。

谢朗跟上,仍道:“师叔,您若不原谅我,我―――”

薛蘅猛然停步回头,寒星似的眸子紧盯着谢朗,“你要我原谅你,是吧?”

谢朗连忙点头,薛蘅缓缓道:“那你给我听着,记清楚了:我,从来没有救过你,你是自己游出水面的!可记住了?!”

谢朗愣住,转而想到薛蘅是天清阁阁主的身份。两百多年来,为维护本派利益,以免女子归于夫家后心生外向,天清阁曾立下过阁规,阁主若是女子,需得终身不嫁。对于薛蘅来说,这“名节”二字万分重要。

自己虽是溺水后失去意识所为,但这事若传开去,不定被嚼成什么样子,于师叔名节有损。想到此,谢朗直视薛蘅,轻声道:“是,谢朗一时糊涂,忘记是自己游出水面的了。”

薛蘅不再说,转回原处,仍旧静坐练功。

谢朗道过歉,放下心头之事,舒畅了很多,看见薛蘅在练功,索性也盘膝而坐,气运九天。直到吕青接班,他才还气入谷,肩头伤口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天蒙蒙亮,四人便再上路。翻过数座山头,天大亮时,薛蘅指着前方道:“再过两座山,便可看到定州了。”

吕青笑道:“阁主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啊,阁主是定州人吗?”

“不是。”薛蘅摇头,“我也是从书上看来的。”

风桑啧了声,又嚷道:“定州这穷山沟,走这么久没见一户人家,饿死了。”

四人都觉有些肚饿,奈何现在是春季,也找不到野果子充饥。薛蘅道:“再走走,前方应该会有人家。”

风桑只得抚着肚子跟上,偏偏他可能昨天多喝了几口河水,此时竟拉起肚子来,不时跑进一边的树林,如此十余次,已是面色发白、双足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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