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霜河(原江天漠漠)(195)
姜延插话道:“虽说有些冒犯阁主,但事关天清阁生死存亡,还是应当要验清楚的。”
他们的话在薛蘅耳边“嗡嗡”地回响,她呆站在原地,眼前的一切开始慢慢地模糊。满堂宾客的面容如同一团团黑云在飘浮。他们的嘴唇似乎在动,可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黑暗之中,那野兽在一步步地逼近,腥红的眼睛里闪着狰狞的光芒,对她悄悄张开了血盆大口……
她脸色惨白,但腰仍挺得直直。
薛忱不忍卒睹,低下头,紧攥住椅子扶手的双手,骨节尽突。
薛勇看着薛蘅,缓缓道:“阁主,虽然有些冒犯,但如果你仍是清白的,就让长老们为你点下守宫砂,看你是否仍为处子之身。”
“放肆!”薛忱一拍扶手,怒喝出声,“堂堂一阁之主,清白女子的手臂,岂能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哦——”薛勇带着歉意道:“二弟说得是,倒是我考虑欠周了。不过不怕,男子看不得,女子自是看得的。”
他向聂薇和薛眉拱手,又指着坤字系的几位女弟子,道:“聂师叔、四妹,麻烦你们和这几位师侄,护送阁主到东厢房。”他又从姜延手中取过一个银盒,微笑道:“这里面是姜师叔从阁中带来的守宫砂。”
薛眉应了,便站起身接过银盒。聂薇和坤字系的女弟子都看着另外几位长老,面上露出迟疑之色。
姜延点头道:“有劳聂师姐。为免外人猜议,保住天清阁百年清誉,总得验个清楚。”
薛眉走到薛蘅身边,轻声道:“三姐,咱们就验个明白,也好堵了这些臭嘴!”
薛蘅表情恍惚、眼神迷茫,似乎魂游物外。
薛勇微笑道:“阁主,为免物议沸腾,有辱我天清阁声誉,也为了还你一个清白,还是验个明白的好。”
聂薇走到薛蘅身边,柔声道:“阿蘅,就验一个明白,你的名声,绝不容人随意玷污。”
薛蘅还是没有动,但脸色更加苍白,胸脯急剧地起伏。众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发觉她垂在身侧的十指已紧攥成拳。
“三妹迟迟不愿验个明白,莫不是心虚了?”薛勇眼中闪着得意的光芒,大声道:“看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薛蘅若不是与谢朗有了奸情,失了贞洁,又岂会不敢试点守宫砂?!如此失贞失德之人,我天清阁又岂能容你?!”
“胡说!”
怒喝声响起,一个黑色身影卷着旋风冲进来,兜头便给了薛勇一拳。以薛勇的武功,来者本不是他的对手。可他正说得对意,一时没有防备,竟被打个正着。他捂着鼻子后退两步,直抽冷气,鼻血自十指间蜿蜒滴下。
堂内众人齐声惊呼,纷纷站起。大家看得分明,闯进来的黑衣少年满面怒火,双眼通红,紧捏着拳头,正是谢朗!
平王急忙站起身,喝道:“小谢!你别乱来!”
方道之闭了闭眼,低低地嘿了一声,“这孩子,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
谢朗气得眼里似要喷出火来,大声道:“我与蘅姐清清白白,岂容小人这般污蔑?!”
薛勇捂着鼻子,指着谢朗嚷道:“大家听听!他叫薛蘅什么?真是恬不知耻!”
众人皆是又惊又诧,有些人还连连摇头,满面不以为然。谢朗恍若未闻,转头看向薛蘅,轻声道:“蘅姐,我来晚了。”
薛蘅却宛若还在梦游之中,眼神迷蒙,定定地望着堂外飘飞的乱雪,一言不发。
谢朗看着她白得几近透明的面色,心中一痛,抬头怒视薛勇,二人目光相触,如有两把利剑在空中相击,火花四溅。
薛勇心中暗道:你小子来得正好,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
他有意激怒谢朗,嗤笑了一声,道:“谢师侄,你居然敢打长辈,看来谢师兄的家教确实有点问题啊。难怪你会恋上自己的师叔,做出违背伦常的丑事,还大胆妄为到在御前说出‘爱慕蘅姐’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谢朗热血上涌,大声道:“她又不是我的师叔!我为何爱慕不得?!”
此言一出,满堂之人愕然相顾。绝大多数人带上了鄙夷之色,有的已大声喝斥,“真正不知廉耻!”
谢朗见薛蘅在众人鄙夷、怜悯的目光注视下浑身轻颤,不由心中大急,猛地冲前两步,将她护在自己身后。他扫了众人一眼,朗声道:“我又不是天清阁的弟子,你们的辈份管不到我!再说了,你们自己,又真的都遵守了天清阁的辈份吗?!”
他不待众人有思虑的余地,指向前面正嘿嘿冷笑的一名中年人,道:“你是姚奂的表叔吧?”
那人一愣,道:“是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