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霜河(原江天漠漠)(182)
好在阴霾散去、天朗云开,一切真相大白。虽然景安帝将案子压了下来,只处置了张保等几个人,并未牵扯出其余官员,也未伤及到弘王雍王,但平王总算化险为夷,重返朝堂,谢朗又重新招为驸马,皇后的“病”,自然也就不药而愈。
此刻听着这经过景安帝御准、为柔嘉准备的妆奁,皇后心中十分欣慰。
待都知念罢,皇后看向柔嘉,却见她怔怔地坐在一旁,面上殊无喜色,连以往一贯的活泼娇憨,也消失不见。
她眉心微微蹙起,眼周青郁,十指绞着罗帕,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柔嘉。”皇后柔声唤道。
她连唤了两遍,柔嘉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看着她消瘦的面颊,皇后心疼地道:“快成亲的人了,怎么瘦成这样?”
“母后,我……我不想成亲了……”柔嘉低下头,眼圈都红了。
皇后不由失笑,“又说孩子话了。倒不知先前是谁为了救某人的性命,居然偷跑到边关,跟着薛先生查案,还险些丢了小命。这刻倒说不想和他成亲了,你们听听!”
宫女们皆掩嘴而笑。柔嘉抬起头,白着脸颤声道:“母后,我……”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温言劝她,“傻孩子,母后知道你舍不得父皇和母后,但你就嫁在涑阳,成亲以后,可以时时进宫来看父皇母后的。母后也知道女孩子出嫁前总会有些不安,但谢家这样的人家、谢朗那样的人品,全涑阳都找不出第二个来,你又有什么好怕的?”
柔嘉还待开口,有小内侍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在皇后身前,“娘娘快去宣徽殿,驸马爷要、要退婚,陛下龙颜大怒,要将驸马爷拖出去斩了……”
柔嘉惊呼,第一个站起,跑向宣徽殿。
景安帝盛怒之下发出的“拖出去斩了”的命令,夏谦自然打了个折扣,只将谢朗拖到殿外,又命小内侍赶紧去通知皇后。他再进殿,沏了杯茶,奉至景安帝面前,字斟字酌地劝着,“陛下龙体要紧,万莫因为驸马爷一时糊涂,气坏了陛下的身子。”
景安帝发了一回雷霆之怒,也觉头晕目眩、手足发软,坐在椅中喘着粗气,喝了几口茶,才稍稍平定。他抬起头,却见谢朗还直挺挺地跪在殿门外,竟是一副“你将我斩了也要退婚”的架势,不由气得将手中茶蛊往地上一砸,“呛啷”一声,茶蛊碎裂后的瓷屑溅到夏谦脸上,划出一道血印。
夏谦正在心中哀呼“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忽听环佩声起,柔嘉扑到景安帝身前,哀呼道:“父皇息怒!不要再斩明远哥哥!”
景安帝满面怒容:“你还为他求情?!你可知这混帐小子说了些什么话?他说他对你只有兄妹之情,竟是誓死要退婚!他既然说‘死也不愿做驸马’,那就成全他,让他死好了!”
皇后此时也赶到了,闻言大惊。
柔嘉震得呆了片刻,转回头去看谢朗,眼见内侍们就要上前拖他,急得回头揪住景安帝的龙袍,仰面泣道:“明远哥哥只是一时糊涂,父皇息怒!”
“一时糊涂?”景安帝冷笑,指着谢朗道:“他上次说不愿和你成亲,朕还当他是因为受了委屈,一时转不过弯来。可现在,封了他尚尉驸马,赐了他封邑,他还有什么委屈的?!他分明就是恃宠生骄,目无君王!”
皇后剜了谢朗一眼,“你这孩子!”又急步进殿,“陛下息怒!”
景安帝见皇后也赶到了,怒哼一声,拂袖归座,冷声道:“谢朗,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谢朗抬起头,见柔嘉正呆呆地望着自己,小脸煞白、双目通红、面带泪痕。这一刻,他才发现她也比以前消瘦了许多。
他心中涌上难言的愧疚,不由低下了头。柔嘉正涌出一丝希望,他却又猛然抬头,看着她,轻声道:“柔嘉,对不起,我不能误了你的终生幸福。”
柔嘉的心似被绳索拖着,向万丈深渊急速坠落。周遭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余狂风在耳边呼啸。
她眼睫一低,泪水夺眶而出,向旁退了几步,若非抱琴扶住,险些就要跌坐在地。
景安帝气得手指发颤,皇后见状,急忙上前劝慰。正乱成一团麻,弘王忽然进殿,向帝后施礼。
他早在廷英门时便知悉了内廷动静,心中暗喜,袖中的折子此时不递更待何时?
景安帝头昏目眩,眼前似有黑云在一团团飘浮,接过弘王递上的折子,好半天才能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他先是一惊,一拍书案,本能下要发作,可忽一转念,又沉吟不语。
弘王却不容他再有思虑的时间,用在场的人都能听得清楚的声音禀道:“父皇,天清阁薛勇首告:天清阁阁主薛蘅不守阁规,与骁卫大将军谢朗淫.秽通.奸,清白有污,有伤风化,不适宜再担任阁主之职,请父皇褫夺其阁主之位,另选贤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