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总想弄死朕(2)
就寝前,她命人把轩窗大开,又撤了白日里用来醒脑的苏合香,让把香鼎搬了出去,采了些新鲜花枝放在殿里,伴着冷风清香,拥着被衾,抱着刚得的白色绒毛兔,美滋滋地睡了。
睡得正憨沉,隐约觉得有人在推自己,她迷迷糊糊翻了个身,蒙着被子继续睡。
“娘娘,醒醒……”冉冉半跪在床榻边,心焦难耐,听着幔帐外叠踏的脚步声,她横下心,使劲把楚璇从榻上拖了起来。
“陛下驾到,娘娘快起来接驾!”
楚璇半寐半醒,听得话音,迟钝地反应了许久,倏然,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正巧这时,床榻前的碧绫帐被掀了起来,外面的烛光一晃而入,因冉冉挡在她面前,楚璇只看清了那刺绣着燮龙纹的绛纱袍角,如一阵风似得刮到了窗前,仿佛带着怒气,‘砰’的一声,把大开的轩窗拉了下来,将铜闩狠狠关上。
萧逸站在窗前,凉涔涔看向楚璇,冷声道:“起来。”
楚璇眨巴了眨巴眼,在一片冷滞静谧里歪头看向冉冉,冉冉怯怯低下头,给楚璇拿鞋。
她抱着兔子慢慢地挪下床,穿好鞋,悄悄抬头偷觑萧逸的脸色。
怀中的兔子也在这样的动乱中幽幽醒转,迷迷糊糊扭了扭臃肿的大胖身子,三瓣唇吧唧了几下,像是在表达自己被吵醒的不满。
萧逸把视线移到了那兔子身上,狠瞪了它几眼,眼神堪称凶恶。
楚璇不由得把兔子搂得更紧。
宫女们鱼贯而入,训练有素地静悄悄把幔帐悬起,捧进了盛着热水的铜盆、漱口清茶、萧逸的寝衣……
萧逸朝她们摆了摆手,示意都退下,冉冉担忧地看了看楚璇,跟着她们一起退了出去。
偌大的寝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萧逸习惯性地要去窗前坐下,却发现那把常年摆在那里的螺钿椅不见了,便干脆素身站着,上下打量了一番楚璇,闷声道:“小日子过得不错啊,是不是连朕长什么样都快忘了?”
楚璇的日子是过得不错。
她自幼长在梁王府,听惯了宫闱倾轧内斗的残酷,知道红墙之内一切荣辱皆系于皇恩。
故而那日在没忍住跟萧逸拌了几句嘴后她还挺后悔的,一边恼恨自己的冲动,一边跟冉冉商量着该如何去把生了气的皇帝陛下哄回来,一边又还在担心宫里人拜高踩低,知道她徘徊在失宠边缘了会在物资供给上苛待她、给她气受。
忐忑了好几日,却发现一切如常。
呈给她的胭脂首饰仍是质地细腻、成色上乘的,供进来的当季瓜果仍是最新鲜甘甜的,什么都没有改变,她还是被优待的贵妃,舒服日子过得久了,对于复宠这件事她便也没那么迫切了。
可楚璇肯定不能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她瞧着萧逸沉冷的脸色,低下头,酝酿了一番。
再抬起头时眸中已莹莹含泪,一副楚楚可怜的韵致,微微哽咽道:“日子怎么会过得好?自那日宣室殿一别,臣妾心中后悔不已,更是对陛下日夜思念,几次想要去向陛下一诉衷肠,但又恐陛下怒气未消,故而终日郁郁寡欢,寂寂于殿内,连门都不想出了。”
一番倾诉饱含挚情,感天动地,萧逸一个字都不信。
郁郁寡欢?
这丫头莫不是当他瞎?
刚才进来时她抱着只胖兔子睡得死猪一样,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儿打雷都叫不醒,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还噙着笑。
他拿出了毕生涵养才忍着没有把她从床上掀下来,而是让她自己起来,现在还跟他说对他日夜思念?
他要是信了,那准是脑子里有汪洋,还是无边无际那种……
楚璇怀里抱着兔子,看着萧逸那阴晴不定的脸色,心里又开始打鼓——他到底是怎么了?今晚又跟她玩得什么套路?
她本来跟冉冉商量好了,这几日她少吃一些,瘦一点,然后画个苍白虚弱的妆容去宣室殿堵门,见了萧逸先哭,然后再半是幽怨半是凄凉地质问他:是不是连璇儿长什么样陛下都忘了?
萧逸若是心软了来安慰她,她就只管抽抽搭搭含泪不语,用深情款款的眼神默默注视着他——冉冉说了,男人就吃这一套。
可……今夜的场景怎么就像是他们两个角色倒置了。
萧逸像个怨妇似得冲进来质问她,她就跟个登徒子似得一通花言巧语,关键对方那表情明显不信,眼底越来越冷,视线如尖刃,直勾勾地刺向她。
楚璇默了默,心道豁出去了,把昏昏欲睡的小兔子放床上,快步上前,倾身搂住萧逸,用温柔似水腻死人的声调道:“陛下肯来了,可是不生臣妾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