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王(192)
他周身上下没几根硬骨头,受了无数轮的提审和拷打之后,他索性连精神都崩溃了。而这监狱尽管名称上冠着“模范”二字,可监狱毕竟是监狱,囚徒里头有一大半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曲亦直那样一个单单薄薄的书生,忽然落到了这样的人群里,真如羊入虎口一般,若不是狱卒怕出人命,救过他几次,他早被人活活欺负死了。
也正是因为他快被人欺负死了,狱卒才把他和金效坤放在一起推磨子。金效坤也是个受欺负的,但他和曲亦直不同,他一心求死,不怕欺负,春天之时,一名狱霸找茬和他打架,他不但不躲,反倒故意挑衅,分明是想借狱霸之手自杀。
然而人生在世,往往事与愿违,曲亦直想活,活不好;他想死,死不成。
曲亦直到了这步田地,因为谁也不把他当个人看,所以他别无选择,自作主张的依附上了金效坤。傲雪每月给金效坤送的那些吃穿,在被狱霸抢劫一轮之后,曲亦直也能分惠到一点渣滓。又因为两人还是人类,并非真驴,所以在转圈推磨子的时候,偶尔也会交谈几句。谈着谈着,两人谈出了交集——金玉郎。
二人起初还是懵懂的,及至谈到了一定的程度,二人连对质带分析,终于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恍然大悟后的曲亦直,差点活活呕出一口血来。他没想到世上竟会有金玉郎这么坏的人,他没想到上头神仙打架,他这个小小的报馆编辑竟然成了第一个牺牲品。
他是千古奇冤。
第95章 各怀心事
没人理会曲亦直的千古奇冤。而曲亦直在这大牢里吃尽了苦头,也灰了心丧了气,只想过一天算一天的苟活。金效坤,因为和他一样,都是被金玉郎害进来的,所以被他视为了难兄难弟。他一直是在想方设法的关照着金效坤,不图别的,只图能让金效坤多活些天。金效坤要是归了西,那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狱卒方才进了来,也不说个原由,直接上手,押贼似的把金效坤押了走,吓得曲亦直心中七上八下,生怕金效坤会有去无回。如今见金效坤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他先松了一大口气,但不动声色,只推着石磨继续走圈,等狱卒们走到远处了,金效坤也扶着磨杆继续上工了,他才悄声问道:“没事吧?”
犯人劳动之时是不许私自交谈的,所以金效坤目视前方,脚步不停,只从嘴角挤出两个字来:“没事。”
曲亦直瞄了狱卒一眼,不敢再问。如此劳作了一天,这二人也不知围着石磨走了几万步,总算得了停歇。二人各自吃过了一个糠窝头,又喝了一碗咸盐水似的菜汤,然后便按照规矩排进那蛇形的队伍里,齐步走着回了牢房,又按照号令,统一的上床睡觉。所谓床者,乃是一大铺实心土炕,深秋时节,一点热气都没有,金效坤所躺的位置又是靠着边,不但半边身体要受风吹,枕畔地上还放着一只大马桶。
放松身体闭了眼睛,金效坤极力的放空头脑,不做任何思考。他唯有让自己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才能在这冷风与臭气之中忍熬下去。、
他甚至也不去想果刚毅。身在地狱里,他没法去相信任何来自天堂的承诺。靠内的一侧手臂贴着个人,是曲亦直,曲亦直像个小娘们儿似的,夜夜靠着他睡觉,然而他的身心始终冰冷麻木,无法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任何热气。
他觉得自己像是已经死了一部分。
一夜过后,翌日清晨,金效坤感觉到了一点变化。
狱卒给他换了份工作,他不必再去卖力气推石磨了,狱卒让他到伙房去负责烧水,曲亦直也跟着沾了光——金效坤负责看着火,曲亦直负责加凉水和倒热水。柴禾都是现成的,金效坤只要守着炉子按时添柴,别让炉火灭了就成。
这一份优待,让别的犯人莫名其妙,让曲亦直乐不可支,也让金效坤暗暗生出了一点希望。在炉火旁暖暖和和的坐了一整天,他晚上回了牢房,发现自己的铺位也被狱卒调换了,他夜里不必再受那冷风和臭气的摧残了。
这样的生活条件,就可以保证金效坤在重获自由之前,不会因为虚弱和急病而猝死了。而与此同时,监狱外头的果刚毅和傲雪,也在各自拼命的忙碌。果刚毅不必提,又要忙着救人,又要忙着为连毅办差。而傲雪在听了果刚毅送来的喜讯之后,先是半信半疑,及至当真相信了,她乐得向后一仰,差点昏了过去。及至送走了果刚毅,她也顾不得礼节了,一头撞进了施新月的房里,劈头便道:“老天有眼,总算给我们留了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