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步步惊心(上)(118)
胤禛走上来,扶着我,道:“晓文,镇静些。”
我木然道:“皇后究竟是何病?”一太医转脸说道:“回娘娘话,皇后娘娘的脉象,不是绝症,是虚症。娘娘身子弱,命门之火冲积发散不开,痰气便不得畅……。”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我深透口气,正欲开口打断,便听到身旁的胤禛沉声斥道:“不要罗嗦,只说有救无救?”
几个太医哆嗦了下,紧接着‘扑通’一声齐刷刷地跪了不来,刚才回话的太医道:“奴才们这些日子一直用散痰之药,照理说早该散了才是,可主子娘娘却是越发的重了,奴才们不得其解,到底是为何?”他话音甫落,殿里殿外便传来了‘嘤嘤’的哭声。
胤禛冷哼一声,众人神色一紧,收住了哭声。他道:“起身,快些拿个主意,怎生把痰咯出来。”众太医利落地起来,皱着眉,围着床的周围继续忙碌着。
那拉氏患得原来是痰症,可这种病应是冬季才有,这天才入秋,怎么可能?
‘啪’地一声,调药的太医往后退两步,手里的碗摔了个粉碎,面如死灰,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胤禛身子一颤,快速走到床边,坐于床头,探了探那拉氏的鼻息,面色一变,大声喝道:“还不快抢救。”
我脑中一片空白,拔开太医,上床,坐在里侧,抽下身上的帕子盖在那拉氏的脸上,托起她的身子,不假思索地隔着手帕和她以唇相接,嘬着腮猛吸,却一时吸不出来。
抬头望了望一脸诧异的胤禛,我凄凉地道:“为了我们,你说些她想听的话,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有值得她留恋的人。”他一顿,拉住那拉氏的手,道:“小婉,你知道吗?我们成亲的当晚,我挑开喜帕……。”
一行泪涌出来,透过泪眼,掠了一眼聚精会神诉说的他,自失地轻轻笑了两声,这究竟是个什么社会,自己到底是谁。
一把扯下她脸上的帕子,和她唇对唇,用力地吸着。不知是自己用法正确,还是胤禛的话起了作用,她喉中一阵响动,我忙翻过她的身子,拍着她的背,一口痰自她口中咯出。
拉她躺下,她眼神迷离,凝视着胤禛的脸,轻声道:“爷,是你吗?……,小婉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闻言,胤禛握着她的手似是又紧了一丝,像是让那拉氏感觉他的存在。
我淡淡瞥了眼那紧握在一起的手,起身,下床,步履如浮去一样向外走去,整个人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堆里一般。耳边依稀传来他的声音:“若,……,晓文。”
是他的声音吗?觉得那声音远得像在天际,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依然向前缓步走着,前面出现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只见她们的嘴一张一翕的动着,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走了好久,终于看不见她们了。湿衣紧紧地贴在身上,有些迈不开步子,抬头望望,风携带着雨点打在脸上,不知道顺脸而落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怎么走不动了,疑感地低头瞧瞧,我的手臂被一只手抓着,怔忡的顺着手向上望去,眼前出现一张担忧的脸孔。我揉揉眼睛,自嘲地笑笑,欲举步继续走。
“晓文,你怎么了?”他扳着我的肩,摇了摇我的身子,企图让我恢复神志。心里万般滋味搅在一起,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我嫣然一笑道:“我怎么了,我根本不是我,我又会怎么了?”说完,又是微微一笑,挣开他的手,向前走去。
走了一会儿,仍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停步回身,皱着眉大声嚷道:“你干吗阴魂不散跟着,我只想安静地生活,难道这你们也看不惯吗?”他默默地盯我半晌,轻轻地叹道:“自古以来,宫里都是各种政治力量的反映所在,有一套潜规则的平衡状态,如果被某一个人打破了,不管她是谁,那众人的注意力都会在此人身上。你在宫中已生活了十几年,你觉得自己真的可能安静的生活吗?”
我心中悲伤,静静站在那里,眼泪潸然而落。这些自己又何尝不知呢?
想了许久,觉得脑中一片虚空,泪如泉涌,却笑着道:“我能怎么办?”他蹙着眉头,眸中露出一丝怜悯,慢慢地道:“出宫,或是回到张小文生活的朝代。”静了一瞬,他摇摇头,苦笑着续道:“但这两样你都做不到,用情太深。离开了皇阿玛,你还能生活吗?”
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颤着,紧紧地握着拳头,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雨中。过了一会,平复了心绪,他说的对,离开了胤禛,我还能生活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在心底苦笑一番,道:“你回吧,我这也回去了。”他眸中亮光一闪,上前两步,凝视着我,疑道:“是回去?还是像这样在雨中晃荡?”我扯了扯起嘴角,不发一言,转身向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