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星河的焰火(72)
有很多时候夜里醒来,会看到妈妈在她床边坐着,柔软的手细细摩挲她的脸颊。借着月光,看清楚她的表情,像是要透过她看到另一个世界。
从小成绩就很好,初中时开家长会,班主任点名表扬滕夏夏。那时的她就在班里后门老老实实坐着,却看到妈妈只是微微一笑,她还太小,那笑容她分不清是高兴还是别的意思。
关于爸爸的记忆,似乎真的不多。
从她开始记事起,爸爸对她便不是很亲近。同住一个屋檐下,明明她是他的女儿,得到的只是为数不多的问候。她记得很清楚,每每和他说话时,爸爸那双眼睛总会看着她凝神很久,闪着异样的光,她根本看不懂。
她羡慕黎萌,不只是因为她有一个完整的家。她因为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所以她可以无忧无虑做自己,每天活泼开朗,做错事也不用担心会被责罚,因为身后有一结实的臂膀,始终会拥护着她。
她从小就很懂事,可是越懂事,守护的东西越是离她越来越远。
她不怪任何人,从来不怪。
这一路上,她格外珍惜来自身边的温暖,不管那人是谁,就算是一个路人匆匆给她说了声谢谢,她回过头还会暗暗高兴很久。
如果有很珍贵的感情,她一定要捂在心口好好守护住的。
小心翼翼的呵护,细心体贴的陪伴,她也不贪心,只想留住这一份温暖。她却不知,世上的温暖皆有限,她又有什么本事留住,并且只让他成为自己一人所有?
小时候,妈妈买过一个小小的儿童手表给她。在学校和人闹了些别扭,那女孩留着短发,性格外向,下手也重,像极了男孩。她性格本就老实,不敢动手也打不过,只能坐在位子上乖乖认怂。
可对方却不懂得收敛,小学时,如果有一人拿了一盒崭新的画画笔其余人都会羡慕很久,更别提她手上戴的电子手表,不知惹多少人眼红。
于是,被抢下,丢出了窗户。
她疯了似的跑下楼,脚踩了个空向下跌落,没注意哪里受了伤,找了好久才找到那个手表。欣喜万分,回到教室已经上课好久了,老师回头看她头发凌乱,没说什么便让她进去了。
失而复得,高兴吗?
因为万分不易,便更加珍惜,她想,回去之后就放回抽屉里,不要再带来了。
可是再一下课,从厕所回来时,看到的就是那个女生得意洋洋的模样。她手一伸,滕夏夏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她同样捡回了表,只是已经裂开了,指针也已经停止,不能用了。
她瘪着嘴,眼泪一滴滴顺着脸颊往下流,渐渐的,哭声越来越大。心爱的东西就这么被毁,这是妈妈买给她的东西,她睡觉时都会拿在手里细细察看,如今却不能再用了。
回去以后,便向妈妈提出要学跆拳道。
她很少提要求,妈妈便同意了。她学这个并不是为了打架,而是为了自保,可以保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
妈妈安慰她没什么,她心急却不是滋味。
如果不能一直陪伴着,如果留不住,如果以这种方式离她而去,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不要得到吧。
这种感觉多么难过,对其他人来说不算什么,可这是照亮她世界的光芒,想要紧紧抓住,仿佛这样才会有足够的安全感。
她不怪任何人,可能不能来一个人告诉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滕夏夏脑袋昏昏沉沉,好困啊,好累。眼前一片灰茫茫,呼吸都变得急促,几乎要喘不过气。身处在何处,在经历些什么,伸手想要抓住,终是闭上了双眼,陷入了一片黑暗,什么都不知。
睡会儿吧,多睡一会儿,梦里会有爸爸妈妈吗?梦里,会有穆洛清吗?
假的也好,因为梦里她不知真假,只知道拥有便是拥有,牵住的手透过皮肤直至心脏,一片炽热,仿佛火烧。
假的也好。
这一觉,绵长悠远,不知过了多久。
再醒来时,眼睛酸涩,适应了一会儿亮眼的视线,周围是白花花的墙壁,刺鼻的药水味道,动了动身子,又酸又麻,全身无力。
这是哪里?
手微微一动,才发现有一个温热的手紧紧握住了她。那手的主人察觉到她的动作,抬起了头,眼睛里满是红血丝,见到她醒了之后眸子才有了光彩。
滕夏夏盯着他,眼睛涩涩的,几乎要掉眼泪:“洛清…”
声音沙哑的可怕。
穆洛清怔怔地看着她,确定她已经醒了之后,握着她的手力道又大了几分。他站起了身,抚摸着她额前的碎发,黑眸牢牢锁住她:“夏夏。”
滕夏夏面色苍白,她微微一笑,眼泪从眼角滑落,直至渗入发丝。可是浑身难受,连坐起来都没力气,连想要回握他的手,都是费了好大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