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日出的声音(13)
经过昨天晚上,他送文欢去的那个酒店的时候,杨榛走进去问,服务员说文欢已经离开了。 杨榛走出来,太阳很大,很亮。他有些睁不开眼睛,但是还是看见文欢站在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回来看我有没有死啊?”
文欢的脸上带着个微笑走过来,看看他有些肿的脸:“我打的?”
“你为什么要管我呢?”在文欢的家里,她拿出个冰袋敷在杨榛的左脸上,“疼不疼?”
杨榛摇摇头。
“我以为你能占我的便宜呢!”
“怎么会……”杨榛的脸红了。
“嫌我太老?”
“不是……你是欢姐啊,我很尊重你的。”杨榛没有再说昨天晚上的事情,也没有提文欢的话对他的伤害。他被文欢整面墙的书架上包罗万象的书籍给吸引住了。
“你的书好多啊!”
“怎么觉得我这种粗人看书很奇怪?”
他抽出一本“天使的灰烬”的英文版,认真地看着。
“你的英文不错?”
“马马虎虎。”
他蹲在那里,象个书店里被连环画吸引不肯离开的孩子。午后的光线安静地落在杨榛右边,他柔软的头发因此闪着星星似的光芒。文欢端着茶水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远远看着他专注读书的模样,第一次发现,杨榛的漂亮,其实并不只在表面。
因为蹲着,他腰上的伤口又露出来。文欢坐在他身边的地毯上,偷瞄了一眼有些发炎的伤口,对杨榛说:“脸上的伤,用冰敷就可以了,腰上的伤,就一定要看医生。心里的……对不起。”文欢递给杨榛茶水。杨榛捧着,感觉到温暖。
许承言收到一个包裹,是汝驼阿姨寄来的,邮戳上的地址,是在布拉格。他捧在手里,掂一掂,脸上一个会心的微笑。踩着一路阳光,许承言把包裹轻轻放在桌子的中央,他没有马上打开,而是一边吃饭,一边喜悦着。
他的生命里,喜悦不多,所以,他喜欢慢慢消化珍贵的感觉。
秦周来了,带了一大束车矢菊,和一只陶瓷的阔口花瓶。摆在客厅里唯一的茶几上,在强烈的阳光里,也很耀眼。
“这是什么?”秦周指了指包裹。
“一起拆开来看看。”许承言拿来剪刀,小心翼翼地从折痕的地方剪开。里面是一套看起来很高贵的画笔。还有一张明信片写着:“言,这是汝驼阿姨在布拉格中心艺术画廊看到的一套笔,让我在遥远的欧洲,想起你。你好吗?”
“她是谁啊?”
许承言拿出纸笔:
“我从10岁开始就一直和她通信,算是笔友吧?”
“啊,那已经很久了。见过面吗?”
许承言摇头:“从来没有收到过她在国内的信,所以我想,她大概是在国外生活的。”
“那你怎么给她写信啊?”
“她在巴黎好象有个家,因为她都让我用那个地址的。”
“你经常给她写信吗?”
“算经常吧?不过她很忙,每年只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呆在巴黎,倒是经常从不同的地方给我寄东西。”许承言仔细地把东西放回箱子里,再小心地封上。
“你怎么又封上了?”
许承言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秦周随着他来到二楼的画室。在壁橱里,她惊奇地发现了大概有二百多个包裹,里面有世界各地的艺术品,书籍,甚至还有球衣,名人签名,简直是包罗万象。可是这些礼物都是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被精心地分类,保存,却没有一件被使用的。
“培德的太太,说来我还认识呢!她是我现在一个客户的女儿。他们怎么认识的?”
夏末的夜晚,两个人在天台上喝茶,秦周谈起了王雪枫女儿的空前盛大的婚礼。
“培德在宋邻爸爸的律师事物务所工作。”
“你觉得他们般配吗?”
“挺好的啊!人只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不会有遗憾。婚姻也是吧?”
这句话怎么那么熟呢?上一个和她说过一样话的人是,王雪枫吧?
“你怎么没有参加他们的婚礼啊?”
“我不太习惯和很多陌生人相处。”
“那我呢?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也是陌生人,我那么……你也没有……”
许承言只写了一句话:“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个陌生人。”
已经很少喝茶的秦周细细地品味着茶叶留在唇齿之间的清香,那是在苦涩以后,渐渐还原出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