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卿卿然(50)
她来时摆在明面上的只有一双筷子,他还藏了一双,这又是何意?
令徽侧脸看她,认真道:“我刚说不饿,那是在闹脾气。本想让你哄哄我,奈何你不说话,那只好我自己来了。”
这话像有定身咒一样将乔林月定在当场,浑身都过了电,火花直冒,一齐窜上脑袋,将她打得不能再思考。
“少,少爷……”
“嘘。”令徽轻嘘了一声,手里的筷子尖点在她唇上,只一下,又立刻退了去。“吃饭,莫要说话。”
冰凉鲜腥的触感在留在嘴唇上,明明是凉的,却像火燎一样叫人难耐,乔林月拿起筷子的手都在抖。
一块鱼腹肉落进她碗里,皮与刺都剔掉了。她不敢侧头看,视线中他的筷子从容无比地抽回去。
说也无心,又似故意,像拂柳垂塘,什么也不做就已是撩拨春水,却怨风吹。他为什么要这样?
乔林月夹起那块鱼送进嘴里,鲜得吞掉舌头,是他刚才点在唇上的味道。
令徽夹菜,她沉默地扒饭,给什么吃什么,头都不带偏一下,他倒得了投喂的意趣。
等她一碗米见底,令徽颇为可惜的搁了筷,条木和瓷盘的交接声敲在她心头,乔林月放碗的手还在哆嗦。
令徽细细啧一声,伸手将她的手合进掌心,乔林月应激似的往回抽,反被他攥得更紧。
他捋开她的手。乔林月虽是一般出身但幸得父母疼爱,从小甚少做家务,手心细白,指腹也没有厚茧。
令徽摸到她出了汗,湿而凉,沾到他手上,像胶。
她手腕是空的,伶仃一把骨。令徽站起身走向书桌后的柜子,拉开下三屉取出一个锦盒,然后坐回她身边。
锦盒打开后是一个翡翠镯子,绿得要滴水,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是他前几年在上海拍下来的,就这么小小一只镯,能换香港两套三进的房。
令徽两根手指拎出来就往她手上套,镯子有些大,一路滑到半肘。
她想褪下,却被令徽强硬地钳制住。他看起来文雅,手劲大得吓人。
令徽垂眸看了好一会儿,将那镯子拨过来拨过去,指尖偶尔刮过她手臂,乔林月汗毛直竖。
“少爷,这不合适。”
“嗯。”令徽应一声,说:“的确不太合适,叫工匠镶个金再拿来给你戴。”他故意曲解了她的话。
翡翠镯子套在手上带的就是个通透劲儿,什么都不加才好看。人人都说金镶玉,有几个见过金镶翡翠?平白无故叫人笑话了去。
可笑话也是要分人的。
普通人穿红配绿是俗气,令徽穿就是独一份,镯子也是一个道理。
令徽松了手,乔林月忙脱下镯子放进锦盒,像扔掉烫手的山芋。
令徽斜下眼,眉毛和睫毛愈显得黑,有些黯然,“怎么?嫌它便宜,看不上眼?”
乔林月又忙说不是。
她在他面前永远是茫然无措的,做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不够礼数,永远是孩子般的纯真,孩子般的慌乱。哪怕是面对他的出格举动,乔林月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她像一杯水晶酒,抬起来往里觑时能折射出很多种颜色,可她本身又是透明的,等着人来勾兑,调出中意的口味。
令徽盖上锦盒,放生了。“明早来我这试衣裳,回吧。”
乔林月只管怔怔地看着他:“少爷,我……”
令徽比划了个停的手势,“权当帮帮我好了。”
他何须女人帮,随意一招手,能带去宴会的人从城南拍到城北,还得再打个来回。更何况,余家这样名为交际实为媚上的宴会,八百次都请不来他一回,也就她信。
于是乔林月落沓地走了。
令徽朝外头看了一眼,一叠叠一叠叠全是云,黑的不够黑了,竟有些发灰。月亮上不来,突然一闪黄光,然后就被遮了去,像祠堂供的香。
沫儿从门口进来请示,令徽摆了摆手。明天还有好些事情,姑且先放她一晚吧。
桌上的锦盒让佣人拿去改了,她那暖白的皮肤或许更适合血玉,令徽百无聊赖地想,是时候给他的小宠物做装饰品了。
没了旁人的打扰,乔林月鲜少睡了个好觉。
这大清早的,天却像没开化,还是昨晚的灰沉,怕是有雨,余家选的还真不是时候。
沫儿敲门喊起,乔林月收拾收拾吃过早饭便去了令徽那儿。
她到时令徽早已准备好,他今天穿了磁青的西装,单片夹的镜片更是锦上添花。
屋内还站了五六个人,乔林月看他们不像是宅内的。
“少爷放心将姑娘交给我们。”
令徽对着她们点点头,走出去还顺手关了门。他走去客厅品茶打发时间,烟抽了两三支,鲜少露出些焦躁。等乔林月出来后他觉得这桩生意再划算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