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卿卿然(4)

作者:押尾

这笔帐,他要赵家血债血偿!

陪着赵婉宁吃过晚饭后,陈右安去了书房。

屋内灯光绰绰,映在雪白的窗纸上。从外面看来人影时隐时现,忽而抽长扭曲,忽而重叠摇晃,一股诡异的气氛扩散而来。

一人面朝陈右安单腿跪下,双手举高至头顶:“大人,宫中来报。”

陈右安打开看完后走到灯前,将字条靠近火苗。猩红的火舌舔了上去,顷刻间化为灰烬,就像几日后的镇国公府一样。

陈右安猛的笑开了,神情畅快。一挥袖,黑色的粉末四处飘散,他转身问:“三皇子怎么说?”

“主子叫您私下里联络好李将军,事情就在最近了。”

“好。”

“属下告退。”那人一抱拳,三两下就消失了。

一阵大风刮过,窗口樟树哗哗作响,万千枝条摇动,带着叶子飘娑抖动,像个吃人的妖怪。

陈右安坐在椅子里久久凝望着前方,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晦涩疲倦,脊背像再也支撑不住似的塌了下去,终于啊,终于到这一步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窗外怪物都静止不动。陈右安站起身,拂去一身的倦怠。他拉开书架,从腰间摸出把铜匙插进墙壁一角,原来光洁齐整的墙面凹了进去。

陈右安推开暗格,后面出现一条窄道。

他提了盏小灯,下去了。

道路细窄狭长,分寸之地仅容一人通过。

陈右安边走边往右边墙壁摸索着摁下去,一开始能听到齿轮咬合的声音,听得人寒毛直竖,然后整扇墙壁慢慢裂开。

后面是一个小房间,里面摆满了牌位。

陈右安点起长明灯,从供台上捻起一支香插上。

他的人映照在幽暗昏淡的光线下,微侧着身,从直挺的鼻梁出分割出一道明暗线。

陈右安极轻慢地用手指抹去案上残存的香灰,意味不明地笑起来。笑意越扩越大,从眉眼,到下颚,没有一处不透露出种压抑到极致的颤动。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啊,像日夜交替时浓黑里脱出的光明,两种本该相对的东西,却不得不交融相生。陈右安的表情似讥讽,又似解脱,总归是种令人心惊胆战的疯狂。

他面对满墙牌位跪下,眼底猩红一片:“爹,娘,我西陵陈氏的列祖列宗!您都看到了吗,太子亡矣!江山亡矣!”

陈右安俯身以头触地,他说:“孩儿保证,要那些人,五-马-分-尸。”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明灭不定的火,满身煞气的人,再加上密密麻麻摆满整架子的牌位,整个场面犹如地狱般可怖。

在这数不清的牌位中,最后一列的最后一个却有些不同,有人拿头发把它裹了一圈。牌位上还沾了血,血迹乌黑,已经浸透木质成了它的底色。

上书陈元皙爱妻辛苏之灵位。

二十多年前,天和纪年刚开始的时候,皇帝即位,拿四方诸侯开刀立威。当时西陵陈氏族长被牵连进了皇帝自导自演的“谋逆案”,成了权利碾轧下的牺牲品,惨遭灭族。

时至今日,陈右安想起那场动乱仍会心悸不已。

惊声尖叫的侍女,颤抖不已的父亲,腰佩大刀的侍卫,脸色狰狞的大人。有人不管不顾的奔向门口却被一刀斩首,那头颅就骨碌碌地滚下来,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惊恐上。

无数的吼叫厮杀声,猛的凝成一线冲上云霄,然后湮灭在大火里。

火焰逐渐吞没了房顶,金色的流苏在空中上下翻飞,像中元节的烟花一样好看。后来他才知道,那是沾了火的箭。

年仅几岁的陈元皙被忠仆抱着趁乱逃了出去,母亲因痉挛而不住抖动的脸成了他最后的记忆,深深地定格在眼里。

从此西陵陈氏嫡幼子陈元皙丧生火海,取而代之的是陈右安。

十年苦读,一朝得用,在谋权路上他厮杀数年终于官至三公太师。

太子聪慧,尤善用人,小小年纪便有明君之兆,如今更是展现出经世治国的才能。

放眼所有的皇子,唯有母族强盛的三皇子可以与之一争长短。

陈右安眼里锋芒闪现,寒意乍起,一股萦绕不断的暴戾从内心蔓延开来。他要的不是太子死,而是盛世乱,他要皇帝亲眼看着江山易主,血流成河。

陈右安起身离开了,从容得一如往昔。墙壁在身后徐徐合拢,像是从未开启过。

天和三十年夏,皇帝身体回转,恰逢洪水,久治无效,故命太子前往督查,也好在民间给太子树立一个爱国爱民贤良有为的好名声。

可惜天意不遂人愿,太子归途中遭遇刺杀,当场身亡。皇帝震怒,吐血不止,令人彻查此事却发现与三皇子一派有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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