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卿卿然(39)

作者:押尾

“庶民还未恭贺公主觅得良人。”

李慕啊呀一声,像是突然被人提醒了某些事情,千八百年前的东西了,竟还拿来说。

“你不提本宫都要忘了的。”

“是庶民的错。”

李慕冲他笑一笑,说无事,孟和跟上次相遇一样告退了。

他踩着雪离开,身前是白茫茫一片,身后也是白茫茫,唯余多了一串脚印。李慕看着他的背影,突生疑窦,孟和是来干什么的?仙似的人,明明声名在外,却不得好过,只能在宫中成日地游荡。

李慕微微发呆,敛秋轻声唤:“公主。”

“嗯。”

“公主可是在想孟琴师?”

“是啊。”李慕拉长了调子。

“孟琴师的确可惜了,原来那么好的前途,却受了拖累。”

“他不应该在这。”李慕说。

敛秋问:“公主觉得他该在哪?”

从小学四书五经,满口仁义礼教,可他打心眼里瞧不起人。说着节俭勤劳,可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世家大族的风气,共通地坏。

孟和虽不表露出来,可李慕却隐隐觉出他的轻蔑,似乎连她这个公主也跟草芥一样卑贱,不值他看上一眼。

“许是天上吧。”李慕随口一说,扯着帛绢回去了。

这一年年底,明阳公主下嫁礼部尚书幼子刘允。婚后二人琴瑟和鸣,李慕虽然不爱动,但贪新奇,刘允带着她转遍了江南一带,最是和美不过。

三年后,后梁与南越的战争不止于边界,而是往后梁国土这狠跨了一步。

李慕听敛秋碎嘴时才知道,孟和死了。这个消息挑不起什么水花,倒叫她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远的像二十年前。李慕愣了许久,最后说,哦。

再过三年,后梁守不住城池,南越彻底打进来了。

嫡公主的驸马,刘允刘大人,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奋战到皇宫脚下,最终还是挡不住千军万马被斩杀了。

皇后扯着李慕的衣裳叫人带她走,李慕沉静得像出嫁那年的雪,久久不化,陪着她的父皇与母后一起殉了后梁。

到死她都不知道,孟和不是孟和,他是段明河,星月皎洁明河在天的,明河。

南越王第四子,十岁送进后梁的,段明河。

天明得亮清清,后梁的明阳嫡公主,与南越王的第四子,从无交集。

至此,故事终了。

(一)

孟和到的时候,李慕躺在床上,是服毒自杀的,也还算体面。

她的容貌从十五岁到十六岁是一个大跨步,但由十六岁到现在的二十三岁便像凝住了一样。

孟和细细地看,想不出她现在和明禧宫里贪睡不起有什么区别,似乎再等上一会儿,敛秋就要进来请起了。

“殿下。”

“嗯。”他应着,目光仍在看她。

“这是您之前说过的嫡公主么?”

孟和说:“是。”

侍卫眼里露出可惜的目光,殿下来前曾说,要留住嫡公主。

军师问:“嫡公主是殿下何人?”

殿下说:“故人。”转身补充说:“弹琴时结识的故人。”

他们知道殿下在后梁宫中当琴师,看来这位公主必定琴技非凡,不然殿下也不会力保一位敌国公主。

孟和看了好半晌,轻声说:“厚葬了吧。”

不过片刻后他就改了主意,花大力气寻来冰棺,将她密封带回了南越。

孟和亲手为她入殓,陪葬物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他的琴。

低头睨着她想,既然琴技不好,那就慢慢学吧。

(二)

“殿下为何不娶妻?”

“无人可娶。”

“朝中无数小姐待嫁。”

“一群蠢货。”

侍卫踌躇许久,鼓起勇气问:“那后梁的嫡公主呢?”

孟和从窗沿上起身看他一眼,说:“一个懒蛋。”声音多少都带笑。

侍卫:“您……”

“也许。”他说。

如果时间再长一点,见她的次数再多一点,也许会。

(三)

又是一年大雪天,孟和是最最讨厌冬天的,尤其厌烦下雪。出去一趟总要踩一脚的雪,待会儿就化成了水,若要湿透贴身的衣物,与酷刑无异。

南越王去年驾崩,其第二子继位。孟和分了个不大不小的封地,早早启程上任去了。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把李慕的棺挖出来,带着一起走。

到死他都没娶妻,不过活得也不算长就是了。春夏秋出门远游,冬日就窝在府里。

每次他远游后总会带回长长一串新奇玩意儿,烧给她。

“你瞧,我也能的。”有时候,晚上,孟和会对着李慕这么说。

那锁一辈子就松动了那么一次,可惜时间不够,要不然,孟和会爱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太短,难及心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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