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记(717)
何老娘眼眶微湿,拭泪道,“我那芳丫头,自小柔顺,偏生这样的命苦。一辈子这样没滋没味儿就不说了,这眼瞅着熬了大半辈子,偏生遇着这样的事,竟是连平安也不能了!”说着又同沈老太太打听,“哪座山的菩萨灵,明儿我带着丫头去拜拜,求芳丫头平安。”
沈老太太难免又安慰了何老娘一通,第二日,何老娘还是借了沈家马车,带着一家子去西山寺拜了菩萨方罢。
宁家这案子判下来未久,刚进腊月,陈姑丈带着陈三郎满面风霜的赶来了帝都。陈姑丈原是个圆润的胖老头样,今一见,竟是瘦的如同枯竹,可是把何老娘吓坏了,连声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陈姑丈茶也顾不得喝一口,道,“他舅妈怕是不知道,芳丫头婆家出事了,如今一大家子已被押解来帝都,我跟你姐姐都放不下芳丫头。路上有大郎二郎两个跟着照应,我带三郎快车来帝都,就是想找沈舅爷问问,咱们芳丫头可还有救?”
何老娘先骂,“你个老不死的,还不是你银子迷了心,非得给芳丫头说这样一门亲事!不然,孩子再也遭不了这样的罪过!”骂的陈姑丈愈发后悔,他要料得到如今,也不能给闺女说这门亲。
骂有什么用,何老娘骂一回,叹一回,自己想说,又怕说不清,一指何子衿道,“丫头,你口齿好,与你姑祖父说说看。”
何子衿道,“姑丈,宁家长房大老爷如今听说已死在狱中了,长房其他人都收监了,待二房的人到了,估计也就宣判了。”
陈姑丈问,“到底是个什么罪过?”
“我舅舅说,是谋逆大罪。”何子衿道,“听说早有晋宁伯,是宁大太太的娘家侄子当朝给求情,结果情没救到,还得了皇帝好一通训斥呢。”
一听“谋逆”二字,陈姑丈直接瘫了。
大家难免又劝了陈姑丈几句,陈姑丈再圆滑,也就是个乡下地方的盐商。他这次来,倒是带了不少金银,只是,有银子,却是不知往哪儿使去。陈姑丈到底厚颜求上了沈素,沈素私下与陈姑丈说了个明白,“非但宁家罪责颇重,还有一样,他得罪了当朝太子。”
陈姑丈如坠冰窟,谋逆,得罪太子什么的,他是想都不敢想的大罪!陈三郎哆嗦道,“沈舅爷,这么说,我妹妹是一点救也没有么?”
沈素想了想,道,“令妹的事,秉公而论,节妇自要轻判的,只是,宁大人把东宫得罪的太狠了。我找人打听一二吧,只是不敢保证什么。”
陈姑丈连声道,“沈舅爷肯帮着问一句,已是咱们的恩人。这样的惊天大案,我听一句就腿肚子哆嗦,谁又能做保呢。还劳烦沈舅爷帮着问一声,是好是歹,总叫咱们心里有底。”说着,奉上一个银封。
沈素叹道,“也罢了。”
沈素找的是孙御史打听,孙御史不一定知道内情,但,孙御史与刑部右侍郎苏不语交好,这就能说得上话了。沈素闻知苏不知最喜美人图,特意花了千两白银买了一卷前朝大家的丹青送上。
苏不语赏鉴了一番美人图,方听二人说明来意,苏不语道,“宁家的案子是尚书大人亲自审理的,陛下尚未宣判,不过,里面即有节妇,本官不知还罢了,既知道,自当提一句。只是,到底如何,端看上意了。”
沈素仍极是感激,道,“如此也很是烦劳大人了。”
“哪里的话,本官本就在刑部任职,这原也在本官职责之内。”苏不语性子随和,与二人说起话来也不摆架人,二人皆是有才学之人,一道说话也能说到一处去,及至苏不语听郝御史说沈素家的菊仙外甥女来帝都了,更是大为赞叹。不过,苏不语不禁多问一句,“令甥女既来帝都,焉何不去拜见太子妃?”
沈素一时没明白,道,“我家甥女不过平民而已,如何能拜见太子妃娘娘?”
苏不语一拍脑门,笑道,“看来你还不知道,令甥女的师傅朝云道长,阿素你可认得?”
“这自然认得,那是我们老家的一位道长,我小时候都常去道观。”
苏不语道,“此事我说与你们知晓,你们不要往外说去。那位朝云道长便是太子妃嫡亲的舅舅,因故在蜀中隐居,故此,身份不为人知。太子妃母族人少,也只有一位舅舅在世了。令甥女既到了,该拜见太子妃,想来太子妃也是想知道一些道长近况的。”
沈素惊的一时不知要如何言语了,良久方道,“我,我实在不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