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箸记+番外(306)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听着船下脉脉的流水声。
年清沅见他眼下有淡淡的青,神情也带着困倦,猜到他应当是这些日子在忙着朝中的事务,只是不知怎么今天有空,特意跑来和她说这些事情。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出声道:“时间应该还早,大人若是困了,不妨在这船上睡一会。”
沈端砚摇摇头:“不必了。”
他虽是这么说,但看向荷叶荷花的时候还是越来越困倦,只是勉强打起精神。见年清沅不说话,他便道:“你若是有什么想问我的,除了朝中要务,尽管开口。”
年清沅正在看着水面。
这消夏湾不知哪家的人往里头投了锦鲤,年深日久地在这里长着,那么肥的一条,悠游自在地摇曳着尾巴从船侧游了过去。
她听了沈端砚的话才回过神来,看着他问道:“我问什么大人都会回答吗?”
沈端砚顿了顿:“我尽量。”
下一秒,年清沅就很坦然地问了出来:“大人从前可曾有过喜欢的姑娘?”
沈端砚抬眼看她:“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年清沅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大人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却一直没有定下婚约,直到现在才娶妻,所以我也只能这么大胆地做个猜测。若是大人觉得这个问题过于冒犯,只当我没有提起过。”
这些日子,她思来想去,怎么也没想明白个中原因。她曾经想过有一种可能,说不定是沈端砚背地里有个喜欢的女子,因为出身不好,所以需要找个合适的主母,省得日后会为难于他的心上人。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推翻了,沈端砚不是那种人。
而且逻辑上也说不通。
别人家里是因为上有长辈,外有宗族,有许多顾忌才要那样。但沈家父母早已去世,沈端砚的事情自己说了算数。哪怕是他喜欢上风尘女子,只要他愿意,旁人不过说几句闲话而已,于他根本无碍。更何况他如今贵为首辅,想要给喜欢的女子安一个贵重的身份也只是易如反掌之事。
这么一想,她就更无法理解了。
沈端砚这次沉默了许久,才答道:“有过。”
年清沅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听他亲口承认,还是有几分讶然。
一考虑到明年要和他成婚的人是她,年清沅差不多能猜出来,沈端砚喜欢的女子很有可能是嫁人或者有什么变故了,正要转移这个话题,突然听得沈端砚又道。
“但是她已经过世了。”
年清沅歉意道:“抱歉,我不该问的。
沈端砚很快恢复了一贯冷静的神色:“没关系,人死不能复生,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这与你无关。”
年清沅面上浮现一丝古怪之色。
人死不能复生,这话她从前也是深信不疑的,故而对了悟那个老和尚说什么因果轮回,总是不以为然。可若是没有,她如今好端端坐在这里又算什么呢?
年清沅也不知道答案。
沈端砚很快回归正题道:“你不必担心……她。你会是我今生唯一明媒正娶的妻子,除此之外,不会再有任何人。”
年清沅听懂了他的意思,回头愣愣地看着他,却只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片真诚。
她本想说人的一生很长,现在说的许多话,将来不一定就作准了;她也想说,有的人越是会承诺,往往会出尔反尔。
但最终,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远处不知从哪里起了风,拂过荷叶一阵哗啦啦地响,连带着水面都起了波纹。
沈端砚站了起来:“起风了,一会只怕天气有变。我让他们早些过来。”
可能是他腰间那根坠子原本就没系牢,站起来的瞬间,那根坠子就直直地往下掉,恰好落在年清沅眼前。
去年她还在沈府上时,就见沈端砚戴着这个绿松石坠子。后来两人几次见面,她也从未见他摘下过,想来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她拾起坠子,抬手递给他。
沈端砚也正好俯身下来,恰好看到她微微仰着脸抬头看她,眼神明净。
他先是一怔,素来平静的面容上罕见地出现了几分挣扎之色后,才下定了决心一般看着年清沅,眼神坚定道:“不必了,这个给你。”
年清沅有点懵,随后反应过来问道:“你确定吗?它好像对你很重要。”
沈端砚微微颔首。
在他的注视下,年清沅只好收起那根绿松石的坠子。
沈端砚的目光移动,落在她腰间系的那根络子上问道:“这个可以给我吗?”
年清沅愣了一下,只觉得耳根隐隐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