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停(65)
宫崎屻兜里好像魔法师的大口袋,须臾又摸出罐鲜牛奶。
“差点忘了这个。”他对桑湉摇了摇牛奶罐。
这下桑湉都忍不住好奇了:“你怎么有这么多吃的?”
宫崎屻起开牛奶罐:“怕你搏完鱼饿,就去餐厅翻了这些来。”
就在那一霎,宫崎屻很敏锐地察觉到,桑湉整个气场敛了敛。好比一只打盹的兽,倏忽之间竖起所有的防备。
不过桑湉到底还是接过牛奶罐:“谢谢。”她说。
宫崎屻回了句不客气,慢而仔细剥着另一枚水煮蛋。
桑湉默默喝了半罐鲜牛奶:“你腿疼得厉害么?”
宫崎屻剥完鸡蛋反问她:“不疼我用得着拄根拐?”
桑湉嘿了声:“后来你自己上药没?”
宫崎屻一手托着鸡蛋皮,一手托着第二枚水煮蛋:“我自己够不到!”
他挺大个男人说起这话既像在撒娇,又像在负气。
桑湉透过偏光镜瞟了他一眼:“上岸去找家医院看看吧,费用我来出。”
宫崎屻微微笑了笑:“你是觉得愧疚么?”
桑湉答得很诚实:“有点。”
“如果我不给你找吃的,你还会感到愧疚么?”
桑湉仔细思索一下道:“也会吧。毕竟你看上去那么惨。”
宫崎屻脸色由黑到红由红到青变了几变,终是啼笑皆非道:“你可真不会说话呀!”
“海女丸”这时重新启航。
桑湉迅速扫荡完剩下的蛋和鲜牛奶:“我家住在哪里你想必也知道,去完医院把账单寄给我。不放心这里的医疗水平去东京也可以。医生留你住院的话,你就住院好好养一养。”
右手无意识摸了摸下巴,桑湉摘下偏光镜很认真地看着宫崎屻:“要么,大鱼拍卖所得分给你一半。就当给你的医药费,再加一份误工费。”
宫崎屻眼尾挑起一抹迤逦的笑:“你这样……是想与我两不相欠么?”
桑湉一脸严肃地否定:“不然我也不欠你什么。因为是你说,‘愿赌服输’的。”
“呵……”宫崎屻一手还托着鸡蛋皮,另一手则把那些蛋皮一片片捏得更碎些:“那就是求个心安咯?”
桑湉点点头:“算是吧。我很感谢你给我拿吃的。”
“可我不想要你的医药费与误工费。”宫崎屻双目灼灼盯住桑湉道。
桑湉站起身:“不要就算了。”
背挎起大大小小钓具箱,桑湉依着日本人礼节对他一鞠躬:“对不起,失陪了。”
宫崎屻坐在原地仰脸看着她,她掉头离去的身姿当真洒落又昂扬。
而她待人行事何其像她扬竿刺鱼的那一霎,干脆,斩截,绝不拖泥带水的委蛇。
“喂——”一如昨日那般宫崎屻喊住她,“上岸后你请我去你家吃顿便饭怎么样?一饭报一饭,这样很公平。”
桑湉顿住脚步想了想:“可以。”言罢她再不停留地去到船尾甲板上。
懒懒笑了笑,宫崎屻扭头看着搁在一旁的“拐杖”,喃喃自语道:“没想到用你还真用对了。”
对付桑湉这种面冷心善直来直去的性子并不难。就是不晓得她会拿什么招待他?
不会……也是水煮蛋和牛肉干、鲜奶吧?
“呵,也无妨。至少可以见一见厉桑。”那个被一众钓手奉上神坛的目视钓法第一人。他的女儿如今这么强,他可感到快慰与满足?
天上一排海鸟展翅盘旋着。
“海女丸”全速向前行进着。
海风里少了血的腥气咸咸凉凉的很清爽。
宫崎屻阖睫仰躺在甲板:“好想快点靠岸啊……”
下午五点十五分,“海女丸”缓缓进港。
桑湉斜倚舷栏看着船与码头愈来愈近的距离,难掩归心似箭的迫急。
很多年了,不论她是出去健身还是练拳,不论她是出海还是短钓,只要不带着父亲,每一次回家前的一刻,于她而言都特煎熬。
牵挂,惦念,悬心,诸般情绪纠结在一起,哪怕有丝丝姨日日前往去照看,护工加濑阿姨亦恪尽职守,也总要在推开房门见到厉桀好端端呆着的刹那,她才能彻底地安然。
所以,这也是她爸当年为什么要带着幼小的她四处飘泊的缘故吧。血脉连心。不能像其他小孩儿那般按部就班地读书又怎样?
船靠岸。
桑湉没跟人抢着下,而是弯腰将那一大堆钓具提的提挎的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