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停(46)
他们是这座异国小城最纯朴的百姓。他们看着桑湉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天天坚毅成长。
尽管桑湉从不需要他们的同情或怜悯,但不可否认他们对她表现出的真诚友善,屡屡令她暖到心坎里。
小马路尽头再转西,有一间门脸不大的首饰店。桑湉进去取了她订的耳环,尔后推着父亲去找丝丝姨。
丝丝姨在街角经营一家宠物医院。她们会结缘,还是因为美杜莎。
说起来桑湉不是美杜莎头一个主人。美杜莎头一个主人是他们家上一任房主。桑湉用父亲积蓄买下这所小房子时,上一任房主已过世。卖房的是原房主的外孙女,带桑湉看房那天指着院门口肮脏委顿的老秋田,很抱歉地告诉她:不必困扰这条狗,她会找动物收容所的人带它走。
那会儿的美杜莎可真丑。据说主人死后它一直蹲守在门口。饿了就吃点邻居端给它的食物,下雨也不找地儿躲。
而桑湉晓得在日本,送到收容所的狗狗若没有人领养,都会被安乐死。瞅瞅美杜莎那邋里邋遢的样儿……她说还是我来养它吧。它叫什么今年几岁了?
她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让美杜莎接纳她。美杜莎接纳她的表现是总算肯迈进换了主人的老宅院。她给它洗澡刷毛忙活了好一通,推着父亲牵着它,去宠物医院检查身体吃驱虫药。
也就是那一天,她认识了丝丝姨。
一晃五年过去了。
精致小巧的首饰盒,打开来是一对水滴型耳坠,耳坠上镶嵌的钻不大,成色却很好。
丝丝姨捂嘴,旋即火燎似的欲塞还给桑湉:“诶你这丫头我要得是blingbling的水晶,不是钻石啦!”
桑湉不接,退后两步对丝丝姨深深一鞠躬:“这些年承蒙您关照,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又给您添了不少的麻烦,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请您务必收下它!”
在日本一住逾六载,她潜移默化学会了以最郑重的姿态表达感谢,头颅埋低既庄肃且执拗,铿锵顿挫的敬语,不容人拒绝。
丝丝姨无奈,她对桑湉的脾气也算有了解:“你这孩子真是……挣了多少钱啊这么花?!”
一壁说丝丝姨一壁找镜子,耳坠戴上闪闪烁烁于颊侧。
“前几天找律师看的几份合约书签了?”丝丝姨问桑湉,眼睛对住镜子里,满满掩饰不住的欢喜。
桑湉答:“只签了一份NOEBY渔具的。”
丝丝姨:“另三份怎么说?”
“一份有漏洞,一份合约期限与面谈时有出入,一份要求我同时给他家台钓产品做代言——”在丝丝姨面前桑湉向来话多点,“我讨厌出尔反尔不严谨的合作方,反正现在钱够用,就干脆回绝、取关了。”
“你呀你……”回身捋一把美杜莎的毛,丝丝姨忍不住又抚一抚耳坠,“只签一份合约就敢买钻石?NOEBY渔具给你打款了?”
桑湉掀掀唇:“昨天汇了全款到我账户上。再说,这钻石又不大。”
跟丝丝姨聊了一会儿天,桑湉带着父亲和美杜莎去另一条街上的健身房。
健身房有她专门的体能教练,还有一位好心的工作人员,会搀扶协助她父亲做做简单的运动。
健身房出来,桑湉回家答对父亲的第二餐饭。饭毕她将父亲安顿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揿开电视调到英语台。
沙发旁有拐杖,她父亲想方便能自己去如厕。坐困了亦会自己侧歪着睡,睡醒了再接着坐。
对此医生的解释是:由于脑部受损,她父亲罹患了认知症,思考和沟通能力都趋于零,恢复的希望渺茫;但若坚持带他在同一地方做同一件简单的事,他却会有印记。
下午一点,桑湉骑单车出门去拳馆。
她学打拳是从中国回到他父亲身边后,迄今已经整十年。
起初她跟她父亲说,就图防个身。她父亲二话不说同意了,还给她找了当时所在地界儿最好的搏击培训机构和教练。
不过给她交钱时,她父亲并没想到她能持之以恒的训练。队里其他叔叔伯伯也皆不赞同。尤其星野丰,第一次看到桑湉训练中挂彩,直斥她父亲太胡闹。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学什么格斗?难不成他们以后还会护不住她不成!
她父亲却只是笑,说小湉想学就让她学。
她的性子韧,又仿佛天生自带一股子狠,如是一年年四处辗转着学下来,即便在她父亲昏迷于疗养院的日子里,她也仍旧每天挤一点空隙,就近找拳馆苦练不辍。
最开始是单项单项地学,跆拳道泰拳西斯特玛巴西柔术踢拳道等,大前年她自问基础扎实后遂转向综合格斗术,并且,绝对绝对不是花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