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停(324)

作者:口红吊兰

负责掌舵的听到后,纷纷打转向,坐在副驾的配合着奋力划桨靠向岸。

而所谓的岸,非但灌木丛生杂草比肩,又立陡立陡的高出河面一米多。想上岸的话,需副驾舱里的人,先于颠簸不定的艇跃上去。跃上去后,再动作迅速地把固定绳拴牢在某一株结实的树干,以便驾驶舱的人随即上岸。

那人上岸了,艇也得拖上去啊。可落脚之地十分逼仄。由此一艘艇拖上岸,还须片刻不耽误地解开固定绳、后撤,方能让一票人,依次有序的登陆。

所幸,大伙这方面经验和身手都很给力。临出发前,亦都看过地形图。

地形图显示,这一段河道再往前,有一个落差将近十米的小瀑布,对敢来参赛的人来讲,不算啥,可Fine重伤之下估计当场就能嗝屁了。

在野外,默契与协作最重要。毋须负责人赘言,与负责人同艇的一名比赛监督已道:“我们先走。你留几个人抬Fine。我们在瀑布下头的河湾等你们。”

负责人说嗯,没再作叮嘱。

下一个镜头,当先两名壮汉一人一把野求多用斧,拼命斫砍枝缠茎绕的粗藤与老蔓。后头两人一组肩扛艇,余者蓄势作替手。

这是一段完全计划外的路,走水路心忽悠几下就到了,如今披荆斩棘负重舛行,却至少要绕十英里。

又是在热带雨林热带雨林啊啊啊!毒虫毒蛇毒蜘蛛够得上“花样百出”啊啊啊!哪怕大伙头戴帽、面蒙巾、皆穿特殊材质的防风服下水裤以及防水靴,眼巴前儿、脑瓜顶儿、肩膀头儿、脚底板儿,那时不时惊艳亮相的毒物们,对人的视觉与心理,依然是挑战。

然而直播画面里,只闻大伙咻咻喘气声,不闻丝毫牢骚和抱怨。

当此时刻,队友的生机高于一切。

每一个人,都是不畏险阻的好汉。

那么桑湉在哪儿呢?桑湉在抬担架。

原本负责人和Logan,让她什么也不要拿,跟着就好。

桑湉仅淡淡道了句:“我可以。”

其时Fine已昏迷,他肋骨被森蚺勒断了,具体几根不清楚,嘴角有血沫,当是碎骨刺入了脏腑。

这固然是很惨,却不限于此——

上岸后,负责人从急救箱里拿出夹板和绷带,欲给Fine上身固定下。但连体下水裤背带拉链甫划开,就见Fine迷彩冲锋衣的前襟,被血浸透了。

冲锋衣的拉链再拉开……饶是一贯镇定的桑湉,都不由倒吸一口气——Fine贴身的T恤,被森蚺巨力缠绞后,全烂成一条一条的,一条一条的织物深深拧嵌进皮肉,模糊成一片。

手执剪刀负责人抖抖索索地剪开T恤衣领、肩口和下摆,才揭了一角,就揭下不去了。

“我来吧——”

在漂流艇置物箱翻出把自动折叠伞,桑湉示意一名比赛监督帮忙为Fine遮下雨,尔后折了一截粗树枝,掰开Fine嘴塞进他齿关。再后接过负责人手里的剪刀她单膝跪在地,攥住Fine破烂的恤衫,向左右两边利落一揭,继而毫不停滞地自腹至肋再至胸,撕离一条条伤口。

直播镜头里,Fine皮开肉绽的上半身,立马变成了血葫芦。把他从护航艇搬下后匆匆铺的简易可折叠担架,亦转瞬洇成绛绿色。

这且不算,T恤未揭前,Fine是昏昏沉沉的状态。T恤一揭,剧痛下Fine浑身抽搐四肢痉挛十指抠地的画面,以及他咬着粗树枝骤然爆出的闷嚎,直令全球观众肝胆俱裂。

渔具厂会议室,苍漪吓得连头都抱住了。

“千里扯”里,全体噤声。

官网评论,各种语言刷“愿上帝保佑他”,“伙计,挺住”,以及“原来被森蚺缠,这么可怕的”……

Logan这时也单膝跪下来,大手轻轻稍稍扳起Fine的头和肩,以便桑湉揭掉Fine背部的恤衫。

Fine视线藉此掠过自己支离破碎的上半身,只一眼,就崩溃了:“我要死了么……”吐掉粗树枝,他用葡萄牙语挣扎着问。

桑湉葡萄牙语远不如日语俄语溜,精神高度集中下,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不。哪那么容易死。”

恤衫揭毕,从急救箱里翻出一大瓶消毒水,一大包脱脂棉,一把不锈钢小镊子,桑湉稳捷地给Fine伤口做简单的清理。

“可我的肋骨断了……”

“小伤而已。”

“我觉得我的胳膊也断了……”

“放心,截不了肢。”

“我伤口多得像烂布一样……”

“都是皮外伤。”

“我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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