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停(30)

作者:口红吊兰

Carter做得意面出乎意料的好吃。苍海素来挑嘴竟也不紧不慢吃了一整盘。

放下叉子他旋开水瓶喝了口水:“不去。”他干脆道,“我又不泡她。”

“低俗!”傅衍忿忿斥,“谁说互加微信就是要泡妞?我们的目的是向我偶学习懂不懂?”

苍海放下水瓶弹支烟点燃:“那你自己就去呗。”

傅衍嗑巴了:“我我、我不是被她撅了一次嘛,再去我心里头憷,怕她又骂我渔混子。”

还在鼓捣手机的范晓光此际又来插嘴了:“海哥,可能、大概,你真的得去跟她套磁了……”

“喏!”范晓光把手机举到苍海眼巴前儿,“苍总刚来的微信指示说——集团下属的‘恒天体育’下月要开周年庆,苍总让您务必力邀桑小姐出席作嘉宾。”

“操!”苍海吸了口烟用力道。

☆、第 13 章

雪霁风停后的贝诺勒尔湖春夜,空气清透得仿佛能敲得出脆响。

从饭堂出来苍海没回屋,而是去岸边转了转。

今天是满月。胖大银盘照亮了蜿蜒绵长的湖岸,亦未夺去漫天星斗的璀璨。

贝诺勒尔湖阔大水面犹似一块幽蓝剔透的琉璃,星光月光倒映在其中,又折射入水下几米深,水天一色静美如梦幻。

人置身这样的景况,多糟心都能很快地释怀。

长长吁出一口气,苍海俯身搜罗积雪下的薄石片,欲要打水漂。

不曾想远处忽传来嗤嗤嗤断续轻巧的点水声,苍海起身望过去,原来有人已经在打了。

夜色雪亮,苍海一眼认出那人是桑湉。她穿一件明蓝色羽绒服。羽绒服帽子上一圈丰密的长毛,将她额耳下巴围得严严实实的。小号男款穿在她身上,格外飒爽而利落。

苍海没有躲,也没再往前凑,手揣进冲锋衣口袋,他静静望着桑湉屈腿矮肩右臂舒展平挥,手中薄圆石片金钱镖一样一枚枚次第飞出。

她用得力道极恰切,抛射速度快而稳,薄石与水面始终呈攻角20度上下,自旋角速度亦劲烈。

这样打出的水漂,便似一个个顽皮的小精灵,于澄湛无波的湖面盈巧跳跃,起伏翩跹,激起水花微漾,涟漪片片,搅散苍穹下一池滢光。

盯牢一枚薄石,苍海下意识无声数着数:1,2,3……23……

记忆倏尔飘远,恍若回到多年前那季炎夏,他从国外回家度假,午后燠热绵长,他便去附近水塘钓鱼。

水塘不小,有树荫遮阳的地方却只得一方小角,前后左右十来平,铺着碎石头。

那会儿他刚被人带上道儿,玩得很是四不像,台钓不台钓,笨钓不笨钓,渔具店逛一圈,几千一支的竿子一买一系列,饵料却是胡乱配,漂也不会调。

所幸水塘鱼不少,野生白鱼、葫芦片子唰唰上。他钓得不亦乐乎,瘾头越来越大,未料第七天,有个小孩儿先他一步占据了那块荫凉地儿。

起初他想,一个小屁孩儿,待能待多久?结果那小孩儿还就不走了,不仅视他如空气,且与他各踞一端打水漂。他神烦,问你难道不写暑期作业吗?家里大人许你外头乱跑吗?

小孩儿没理他,继续打水漂。他就又气又笑地想:有本事你学精卫嗨,把地上的碎石头都扔水里去。

那之后,小孩儿天天来,来了就专注打水漂,一打就是小半天儿。他各种威吓哄劝都撵她不走,如是几日他竟渐渐觉有趣,没有咬口的时候就望着小孩儿打水漂。

偶尔他还逗逗她,问你念什么学校啊,念几年级了呀,功课好不好,期末成绩排多少……

小孩儿开始不说话,慢慢应几声,神情一直淡淡的,一副臭屁的跩样子。

那年夏天真热啊,迄今忆起颈背都仿佛粘着黏腻的汗。聒噪的蝉鸣丝网般,捆得人挣扎不出去。水塘边树荫下,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么日日共处了一个月。

后来……小孩儿走了,他假期结束也走了。

尘烟弥弥,时光惘惘,此刻若非撞到桑湉打水漂,他几乎都忘记了,他曾与一名沉默的怪小孩儿,同度过一个寂寞的长夏……

桑湉捡的薄石抛完了,湖面又恢复琉璃一样的静与粹。苍海掉头闲闲溜达着。身后脚步嚓嚓,桑湉也在往回走。

桑湉腿长步阔,很快就与苍海愈来愈近。

苍海摸出烟,燃起慢悠悠吸了口,随即一扭头:“HELLO。”

桑湉没吱声,维持原速继续走。苍海也没刻意停步或加速。

两口烟的工夫,桑湉到了苍海身侧,却并未越过他,而是与他中间拉开一尺的远近,放缓步子一起走剩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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