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停(299)
烟支燃到尽头,苍海将烟蒂夹在指间biu地弹远,他抛饵准头不行,弹烟头儿竟尔不偏不倚正正射进垃圾筒。
“诶你说,养儿子有什么用呢?养了一溜十三招,连句窝心的宽慰都没有。甚至还觉得,‘我爸不过是犯了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那么多大婆都能忍,我妈咋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忍忍呢?’所以谁是白眼狼?我呀!我妈生我时遭的那些罪,算是白遭了。”
边说他边自嘲地笑,长睫下宝光四溢的眼眸,并不见泪光,却有深浓的哀伤,静静流淌。
桑湉低道:“苍海,你,你别这样……”
苍海咧嘴一哂:“我的确觉得自己很混账。如果换作我堂姐,她会有一百种手段逼得那三儿销声匿迹。如果换作小漪,再不济她也会赖在她妈身旁哄劝开解。”
桑湉:“男人心都粗,这怨不得你吧……”
苍海点燃第二支烟,自讽道:“什么心粗?我根本是没心。有也是狗肺狼心。”
当现实惨烈到一定程度,任何言语上的安慰都是无谓。桑湉索性缄默,只用力反握住苍海的手。
苍海忍着指骨要断掉的疼,连眉毛都没蹙一蹙:“反正我后来跟自己发誓——这辈子,无论跟谁在一起,绝不劈腿。”
再往前,是观景栈桥,由于赶上电气管线维修,栈桥上今夜无灯。人嘛,当然还是有,较往常毕竟少许多。
带桑湉溜达着上了桥,苍海把刚吸两口的烟又biu地弹入垃圾筒:“除此我还告诫我自己,一旦被人绿了,切记要冷静要佛系。”
桑湉:“没事儿你告诫自己这干嘛啊?”瞅着吧,告诫成谶了吧?并且……“你竟然会被人绿,我也是蛮吃惊。”
苍海失笑:“有什么吃惊的。我又不是钞票,人见人爱得了就不撒手。”
提起这个事儿,苍海倒是丁点儿心理负担都木有。略顿顿,他似叹似慨地又道:“我爱玩,钓鱼一走十天半个月没影儿。虽然不劈腿……不过当人男朋友,可不是只有忠诚这一条就够了。”
桑湉现学现卖道:“能睡到你还不够?要啥自行车。”
苍海噗:“你在调戏我?”
桑湉说没:“我是觉得男人只要好睡,别的都无所谓。”
苍海目光沉下来:“你要求还真不高。”
桑湉耸耸肩:“钱我自己能挣。安全感我自给自足。而欲|望比爱恒久。本能是最诚实的。何况两个人在一起,能一直睡不腻也很不容易。”
她说得如此理所当然,苍海却听得胸闷气短——他算看明白了,小冤家一天不惹毛他几回,她就不痛快!
栈桥越往前,光越暗人越少。扑面的风夹含着水腥气,凉沁沁的,拂尽白日的暑意。
桑湉松了劲儿,但没松开苍海的手,拉着他,往一旁扶栏处靠去。
苍海垮着脸,由得她,直到她把他顶在扶栏上,才闷闷问了句:“你干嘛?”
桑湉说:“今儿个赖我,不该挑起这话头。我们哪说哪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不好?”
苍海撇开头,不吱声。
桑湉望着黑黢黢夜色里他朦胧的侧颜,遽然亲了亲他脸蛋。
其实亲脸蛋算得什么呢?尤其桑湉亲得还跟亲狗似的。
可sei叫苍海的身体不争气,瞬间起了一层栗!
连着先头儿撺的那股气,苍海简直不上不下恨也不是怨也不是。
偏偏小冤家亲完还要道:“中国是不是有句俗语,叫‘床头打架床尾和’?要不,我把你就地正法得了。只要能哄好你,我不介意霸王硬上弓。”
苍海咬牙切齿:“桑湉!你够了!别人管你叫僧哥,你还真当自己是哥啊!”
桑湉一笑,一手扳转他脸让他正对着她。
苍海负气地向后躲。她另一手扣住他后颈,控得他牢牢的。
这一来苍海帅脸憋通红——
力气大了不起是么?
是,力气大是了不起。
到这地步苍海索性放弃挣扎了。小冤家爱咋地咋地吧。
桑湉却收了笑认认真真看着他,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抚过他唇角,勾起他身体又一层栗。
“苍海,我只是希望你知道——”
夜色里她低低豆沙喉,听上去又平淡又郑重:
“你的原则,也是我的,你不给我睡,我也不会睡别人。”
苍海不闹了,亦不嫌这小冤家说得太露骨太直白。
静静回望着她,半晌,苍海捧起她的脸,轻轻吻上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