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停(250)

作者:口红吊兰

很使劲儿地抿抿唇,苍海竭力维持着跩样儿。

哼,他才不要轻易原谅呢!

但心啊,他的心,一如糖渍青梅骤泡进滚水里,褶皱一瞬舒展了,沁出丝丝缕缕含香的酸甜。

“切,谁要你道歉了,显得我多小气似的。”

桑湉:“呵呵。”

适才真该给他拍下来——那别别扭扭的损塞!

“不许呵呵!”苍海到底绷不住了,脸上笑意倏然绽放如四月樱满开,又似有不甘地质问了句,“那出海回来咋也没问问我好没好?”

桑湉说:“想问的。不过还没到家就接到了江湛的电话,说要登门探望爸。”

苍海长长哦了声:“他认识伯父啊。”

桑湉说:“以前在澳洲见过面。”

“他在你家待了多久?”

“一天一夜。早上我们一起来的机场,他先一个小时登机,去爱尔兰。”

苍海腹诽:江表舅你倒是没拿自个儿当外人!就算你与厉桀是故人,如今你能跟他唠点啥?!这一天一夜,还不是尽跟他的小白菜唠了吗!!

侍应把牛奶端来了。苍海心情由阴转晴方觉出饥肠辘辘。信手翻了翻餐牌,他给自己要了客抹茶提拉米苏,又问桑湉还吃点什么不。

桑湉说:“我不饿。或者你问问傅衍,他不是想吃意面么。”

苍海黑起发小儿连喯儿都不打一个:“甭管他,不定搁哪儿瞧见美女迈不动腿了。”

啜了口牛奶,苍海留意到桑湉面前的书。其实不是书,是一本铁灰色硬皮的厚笔记本。

“这是你日记?”苍海纯粹好奇地一问。

桑湉淡淡笑了笑:“我爸的。”

说着她将笔记本递给苍海。苍海赶忙双手接过,郑重道了声谢。

笔记本是德国的一个文具老品牌,苍海念书时也常用,设计简洁不花哨,249页的内页,采用的是寿命可达200年的无酸纸,ink-proof专利技术做支撑,绝不洇墨,书写顺滑。

翻开第一页,是一行既飘逸又规整的英文,写着:阿穆尔河流域考察手记(Ⅲ)

第二第三页,是黑色墨水笔画的阿穆尔河局部概览图。概览图上有阿拉伯数字的小标记。

第四页,对应着数字,是四十几条文字注释。

其后的每一页,都记录得满满当当——年月日,斯时斯地的天气,土壤特性,地势详述,水质情况,当天行程与三餐内容。还以颜色不同的笔,细致描绘出水域地貌图和方位坐标图;又有许多苍海认得不认得的鸟兽鱼,和草木花卉的素描。

这些插画的画技深湛且灵动,细节考究到连一小块指甲盖大的阴影都不含糊。

行文严谨中见趣致,偶尔附记一点小感受or吐槽,记录者幽默可爱的灵魂,便跃然纸上。

加之厉桀思路的清晰与敏捷,落笔几无勾涂和拼写错误,是以这本子与其说手记,不如说是图文并茂的博物志。

一页一页小心翻阅着,苍海简直五味杂陈。

难怪厉桀明明能靠钓鱼赢得高额奖金和声誉,仍不愿放弃老本行。

他显然做水文地质研究做得津津有味……

聪慧绝顶的人啊,干什么都事半功倍……

看着看着,苍海不期然翻到一张五寸彩色合影,用胶水粘在册页上。

照片已略微褪色,背景是一片针阔叶混交林,其上每一个人都对镜头笑着,有厉桀有星野丰,和四五个白种男人,站在C位的则是桑湉。

同大家一样,桑湉穿着一件迷彩羽绒服,佩德罗娜式小下巴微微地扬起,笑容既稚嫩又明亮。

视线掠过粘照片那一页的日期,十年前的五月二十五,桑湉尚未被柳琳琅诓回国,她的性格轨迹尚未发生转折。

那一页底下另写着两句中文诗,是极漂亮的繁体行楷:“何当南戒栽花暇,细校虫鱼过一生”。

可惜厉桀,终究是不能如愿了……

默默阖上笔记本,苍海觉得他不能再看了。至少这个环境这个时间段。

他怕他会忍不住唏嘘。而桑湉何曾需要他人的唏嘘与惋怜呢?

“你们搬回了自己家,这几天伯父日常怎么办?”

“我请了护工照顾爸,每晚丝丝姨也会过来瞧一眼。”

“丝丝姨是谁?”

“附近宠物医院的院长。喏,这是她相片——”

划开手机屏幕桑湉调出了相册,直接塞到苍海手里头。

“丝丝姨是台湾人,我收养美杜莎时认识的。她定期免费给周围的流浪猫狗喂驱虫丸,但凡抓得到,还给它们做体检和绝育。这是我请的护工加濑阿姨,她很细心,平时跟爸都说英语的。这是街上开杂货铺的吉永老夫妻,你们上次来吃的和菓子,就是他们送我的。这是橘酱,霸占我家狗窝当产房的野猫。这是它的宝宝们,我好不容易才拍到。这是爸,你看他眼睛现在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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