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停(148)
她问题这么多,连珠炮一样,桑湉即便想答都不晓得从哪一个问题开始回答好。
星野薰得不到回答,愈发急:“湉酱,不可以跟他们有来往啊不可以……”
桑湉失笑:“你不是一直都说颜即正义吗?”
“你还有闲心开玩笑!”星野薰气得音儿都劈叉了。说到底她是正经人家的正经娃,偶尔不靠谱不着调,也是在大格不出的前提下。对黑道的看法,她与普通日本民众一样,视若洪水猛兽,并绝对敬而远之。
桑湉觉得她再不解释星野薰怕是要哭出来:“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那被打的人是谁?”星野薰追问。
桑湉波澜不兴道:“我妈老公的保镖们。”
星野薰:“……”
好一会儿,星野薰才涩然又开口,“他们胁迫你了么?”
作为自小一起长大的闺蜜,星野薰当然了解桑湉的为人,她从不恃强凌弱,之所以那么拚命的练拳脚,亦不过是她没有安全感。
手机有另一个号码拨进来。桑湉一瞄,饶是镇定如她,亦顿觉头大如斗:“先不跟你说了。老师来电话了。”
星野薰惊嚎:“蛤?!”马上又发誓:“我没跟我爸说!!”
桑湉怀揣侥幸心理与其说是安慰星野薰毋宁说是安慰她自己:“老师打电话来未必是为这个事。”
星野薰呻|吟:“他是我爸。我跟他有血脉相连的感应。我觉得,这个点他给你打电话,八成为得就是这个事。”
桑湉也苦恼了。这一刻她同寻常闯了祸的熊孩子一般无二,想逃避想抵赖。
这心理有点像小偷偷了东西被抓包,懊丧的不是偷了东西,懊丧得是——麻痹的谁吃饱了撑的?自己看热闹不够,还要拍下来当呈堂证供?!
而她对星野丰也不是怕,是尊敬、感恩和依赖,让她每每忤逆到他,或让他感到失望,都十分的自责与愧怍。
再一想到星野丰那细长流光的眼眸,静静望定她时不用说话就仿有千钧力,桑湉更闹心了。
偏星野薰还要火上浇油:“湉酱,你自求多福吧!我爸他要是打你的话,你千万忍住别还手啊!就你那功夫,我爸肯定不堪一击啊!不管咋说他是我爸,你俩要是起冲突,我夹在你们中间,会很为难哒……”
说到后来星野薰自个儿先乐了。
桑湉也乐了:“你个损友!”
两个小姐妹苦中作乐又互相鼓励打气了一番,墨墨叽叽的,直到星野丰手机号第二次拨入。
躲不过去了。桑湉硬起头皮接通星野丰电话。
——人人都有底线。这一次,她晓得她是触碰到星野丰的底线了。
星野教授倒是没流露出异样,只是用他给学生上课时那威严且疏淡的语气毋庸置疑地道:“湉酱,晚上带着美杜莎来吃饭。”
为什么要带美杜莎?
桑湉拿脚趾头也猜得出星野丰的用意。他一定是不想她与某些人再牵扯,索性把她连狗一块儿拘在眼皮子下!
猜到了星野丰用意,桑湉认命地回家理行李。无奈吗?似乎有一点,更多的是感动。
所以星野薰的叮嘱完全是多余。呵,她怎么可能跟老师挥拳相向呢?
桑湉回家时,宫崎屻已走了。院子里美杜莎甫见她,摇着尾巴即扑过来。
卧室、浴室、厨房中,宫崎屻用过的被褥与器具,尽皆拾掇妥当。
矮桌上同样压着张字条,宫崎屻用措辞极其讲究的敬体书面语日文写着——
『桑桑,见字如面:
首先十分诚挚地感谢您昨夜的盛情款待与收留。对您诸多扰攘,私不胜惶恐。
而有一事斟酌良久,私还是决定告与您知,以免您后知后觉,处于被动。
曦和医院门前,您与令堂随扈的冲突,意外被人上传网络。又因私其时关心则乱地介入,恐已对您造成影响。于此私虽命人尽力弥补,仍感万分抱歉,改日定当登门谢罪。
祝安,祝顺。
宫崎屻敬上。』
啼笑皆非的,桑湉看完了这张佶屈聱牙的字条。
尼玛,宫崎屻这是在跟她这个歪果仁秀日文吗?!
不过他如此懂事,桑湉不禁叹一口气。想起他昨夜酒后旖旎的醉颜,艳若桃李灼灼其华,朦朦胧胧一双翦水双瞳,原来男人也可以烟视媚行。
她又想起他衣衫褪去后,那满布半身的刺青,分明吊诡谲妍,衬着他寤寐之际纯净的神情,却仿佛娑婆忍土上开出一片斑斓曼荼罗……
思及此,桑湉一瞬突有给宫崎屻回个电话或信息的冲动,让他别费那劲,她根本不在乎。但再一瞬,她又平复下来。她还有很多既定目标要去实现,她不排斥宫崎屻是一回事,真要她与雅库扎过从甚密到影响声誉,则又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