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停(112)
桑湉掀掀眉,想说从初识到现在,你什么时候不是七情上面的?
幼稚吗?也许吧。
没诚府吗?也对吧。
可你看他雾霭茫茫中容颜皎皎一如明月出天山,呵,这样一个人,合该不染尘……
目视前方桑湉问:“说吧,还有什么事。”
苍海窒了窒,好吧,他还真是很挣扎。
暗暗组织了下语言,他决定先挑重点说:“那个,我哥开的那个路亚俱乐部,沈世璁也有份。”
说完他小心打量着桑湉。她却一分多余的表情都木有。
这……不会是她压根儿不晓得她继父叫啥吧?
码头到了。店主指一指岸边泊着的两艘半新不旧路亚艇,将钥匙递给桑湉。
桑湉与店主又是一番鞠躬致谢。尔后店主施施然离去。
桑湉肩背钓箱臂挎竿包一步跃上路亚艇。
苍海正迟疑到底要不要再说得详细些,就听桑湉回首间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语气很平常,倒叫苍海油升一阵莫名的难过,眼前一霎掠过十年前那个炎夏午后,她还回他手机时额角淋漓的汗。
彼时没感觉。如今他后知后觉地想,八岁的她怎么可能不紧张,又怎么可能不害怕?
而漫漫十年间,那道亲人予她的重创长好了么?
此番他来同她提及沈世璁,又是否是在硬生生撕裂揭开她不欲不愿示人的痂?
“就这几天……”良久苍海轻声答。
桑湉再问:“你认识沈世璁?”
苍海说:“见过两面,但不熟。”
桑湉低低一哂,说是啊:“那一片儿就那么几户人家,既然我都能无意中撞见你,你和沈世璁,没见过才怪吧。”
举目望着烟波浩渺的月琴湖,桑湉问:“你见过我母亲么?”
苍海点点头:“也见过两面。”
“她和沈世璁的儿子呢?”
苍海声音都带了涩:“沈家老夫人偶尔会带着那孩子来我家做客。每年春节邻里间互相拜年,也能遇见……”
“那孩子好看吧?”
苍海万没想到桑湉会冒出这一问,怔了半晌,他说:“桑湉,你别这样……”
桑湉扯扯嘴角:“这样是哪样?不过无所谓。”她有些不耐烦,又问:“你怎么突然就知道了?”
苍海抹了把脸,迈步上艇站在前甲板:“我祖母和大伯母她们,同沈家女眷走得近,前几天闲聊时说起沈家的事儿,我刚好在场,听到了。”
桑湉将钓具安置妥,居然流露出兴味:“哦?她们都说什么了?”
苍海尴尬,他总不能说他大伯母是资深八卦党,他奶奶是隐藏八卦党,她们谈及沈家秘辛堪比刨根问底栏目组吧?
稍稍清了清嗓,苍海说:“就……当年那些事儿呗。她们提到你时,没提名儿,是我自己猜到的。”
“苍漪呢?”
“她也听到了,但我当然不会告诉她——”你就是把沈家搅得天翻地覆内小孩儿……
桑湉扫了他一眼:“还挺聪明的嚜。”拈着钥匙坐进驾驶位,她说:“别杵着了,坐啊。”
苍海便也卸下大大小小钓具箱,坐进副驾驶位。
桑湉发动引擎,又问:“沈世璁那个儿子怎么样了你知道么?”
苍海弹出一支烟点燃,据实以告道:“双肾移植后二次衰竭,并且有一只肾已坏死,现在……你母亲正在找肾|源。”
桑湉冷静倒档退出泊位:“双肾移植么……”
苍海吸了口烟,说:“你走后,沈世璁小儿子隔了两年半才在美国找到合适的肾|源,那时病情发展了,只好两颗肾都换。”
烟雾吐出来,苍海又迟迟道:“你母亲已去英国找你和伯父了。当然,没找到。”
路亚艇掉个头,biu地蹿出去,桑湉说:“所以,我果然没猜错。”
苍海问:“猜什么?”
桑湉掀起一侧眉梢意味不明笑了笑,右手四根指头一下下轻叩着操控盘,她意态可谓极闲散,然这半新不旧日产路亚艇,却被她乘风破浪开得要飞起。
苍海有点担心地看着她,他倒不是怕她情绪失控把艇搞翻了,横竖他水性好,不至让她淹死了。
他怕的是她此刻这眼神,疯人一样又暗又冷寂。
“喂——”
顶着巨大的破水声,苍海烟也不吸了,凑近桑湉耳边扯着嗓子吼:“要不我来开,你指路?”
桑湉没吱声,蓦地来个急转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