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停(102)

作者:口红吊兰

药油摩挲得差不多,桑湉垂眸揉上他踝骨,手法纯熟力道刚刚好。

良久,宫崎屻浅浅笑了笑:“呵,好啊,既然你坚持,那就转账吧……”

桑湉手指顿了顿,淡淡语气似叶落于秋水:“谢谢。”她说。

宫崎屻再无话。

次日宫崎屻很早就醒了。当然,所谓早,是相较于他以往的作息。

醒了他也没有马上起,一手枕头,缩在被子里发呆。

多云天。阁楼斜顶窗洒进杳杳的日光。前门檐下火箸风铃碰撞出清越的吟声。

院子里星野薰在跟桑湉说再见。桑湉叮嘱她别忘了吃便当。

几只猫在喵呜喵呜叫。桑湉关好院门对猫们很温柔地道:“别急,你们也有份儿,都吃得饱。”

宫崎屻转个身,拥被细细揣想桑湉此刻神情——其实,她只是看上去冷,内里却一点都不冷。对于她愿意接纳的人,抑或她愿意照拂的人,她甚至有种近乎纵容的宠。

好比星野薰。

好比苍海。

宫崎屻才不会说,他昨天有多嫉妒苍海。

明明他们仅仅相识于AOTW初赛,苍海就敢拖家带口地来访,再看他那女朋友,一身战袍灼烁初时脸带骄矜,可谓冒昧唐突之至。

但桑湉还是极尽地主之谊,真诚得像个孩子,拿出所有爱物给小友,并在苍海告辞时,主动应承要陪苍海去钓鱼。

而他又算什么呢?

顺便捎带脚的不速客?

思及此宫崎屻狠狠一捶地——不平衡,他奏是不平衡!

拉门轻响。桑湉探头即见宫崎屻一脸忿忿捶着地,不禁纳闷儿问:“怎么了?”

宫崎屻一撇嘴:“哼!”

桑湉:“……”

这是啥毛病?

“昨晚睡得不好么?”她在宫崎屻枕边跽坐下来问。

她凌晨四点准时起,一如既往骑行、矶钓、回返、做饭、洒扫、带厉桀洗漱兼寄己个沐浴。

一番折腾,搁别人大概早累得面色如土,她却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一袭浅灰明蓝相间襦袢右衽潇潇,愈衬得风神如玉气宇轩朗。

宫崎屻再撇嘴:“哼!”

既然昨夜那么决绝地与他划清界限,他睡得好不好,又何劳她挂心?

不过视线却克制不住地在她身上流转——妄念,人如何才能摒弃掉妄念。

桑湉:“……”

好吧。就当他有起床气。

她真正着恼的时候并不多,故而也不同他见识:“可是不习惯睡地上?”

宫崎屻挑着眼角仰望她,半晌委屈道:“我腰和背都硌酸了,疼得打不了弯!”

这次他倒没唬她。

他家是西式小洋楼,他又在美国生活了多年,这一宿榻榻米睡下来,褥子再松软厚实他也受不了。

桑湉想了想,说:“要不我给你揉揉?”

宫崎屻毫不犹豫当即接受了这福利,手指向后上下连点:“这这、还有这,都给我揉揉!”

桑湉遂掀了被子给他揉起来,边揉边关切地问:“右腿和脚好些了么?”

宫崎屻脸埋于枕上,心又像昨夜那般绞绞地难过。

这一刻她对他体贴,他知道不过因为他是客,或许还因为,她照顾厉桀多年已形成了习惯。

一旦他出得她家门,一旦她把金|枪拍卖所得分一半给他后,他想,她再不会理他了罢……

桑湉给宫崎屻腰背揉了约摸五分钟,问:“现在好点没?”

宫崎屻闷闷嗯了声。

桑湉又问他:“你自己穿得来衣服么?”

正装和服的穿法很复杂,许多霓虹人自己根本弄不来。

宫崎屻昨日就是找了人帮忙,才得以衣冠楚楚的来做客。

于是秉承着“反正扒都被扒了,再让她给穿上又如何”的心态,宫崎屻凛然无惧地说穿不来!

于是桑湉扶他起身帮他穿袴和着物。

不过她也是第一次弄,该蒙一样蒙。

鼓捣到后来,平伸双臂、昂首挺立的宫崎屻终于拗不下去少爷派头了,俩人儿对着那堆衣物好一通琢磨,才总算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地整利索。

最后是系腰带和角带。宫崎少爷有衣在身又变得神气活现。

重新腰杆儿拔溜直,宫崎少爷垂目望着桑湉屈腿半蹲为他打妥十文字结复打一文字结,专注表情十指翻飞令他不由想起她绑鱼钩、组钓具时惊人的手速,以及她款客时端上的刺身那片片匀薄如纸的刀功……

多么心灵手巧的姑娘啊!

宫崎屻暗暗地嗟叹。

偏他打又打不过,吓又吓不倒,逼又舍不得——可怎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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