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香记(163)
“一样是用织机织出来的。”司书饮了口酒,淡淡的说,“不瞒你,自从这布火爆起来,可是不少人打这布的主意。”
房晖眼睛瞪圆,不能相信,“有这样的事?是去偷学技术么?”
司书笑了笑,垂眸看着杯中酒,“说来还是新伊城有名人家做的事。”
“谁家啊?”房晖忍不住打听。
司书眼睫一闪,看向房晖,“新伊城有名的财主,徐家。”
房晖“啊”了一声,司书笑,“兄弟你也知道他家吧。”
“全北疆最大的地毯作坊。”房晖的脚点了点地上色彩明艳的羊毛地毯,“我们驿站的地毯都是用他家的,听说连将军大人府上的地毯都是他家送去的。”
“陆侯堂堂侯爵,用也是用波斯地毯,不会用这些粗质烂造的货。”司书笑容中带出一丝豪仆的矜持,夹了一筷子藕片放在嘴里慢慢的嚼了。
“这样么?”房晖尽管常做迎来送往的事,碍于出身,天生就对矜贵事物有一种自卑,司书虽是奴仆,但自相府跟随在裴如玉身边养出的气势,拿出三成就够房晖产生信念上的动摇。司书轻声道,“陆侯可是当今太子殿下嫡亲的表兄,他会用咱们都能用的东西?”
房晖给司书斟酒,深觉司书不愧帝都来的,果真有大见识。
——
翌日清晨,裴如玉去知府衙门拜见。
唐知府还是老样子,见到裴如玉很亲近的免了他的礼节,裴如玉仍是一丝不苟的行过见上官的礼数,方坐在知府大人的下首,唐知府笑道,“温璞你就是礼太多,昨日见到你的拜帖,我家太太还说能见着你家大奶奶,如何只你一人来了。你们年轻小夫妻,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裴如玉一向冷静的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内子也想来拜见太太,偏她有了身孕,我也不敢让她远行,便叫她在家了。来前还说让我代她向太太问好,我们那里都是些土物,今次卑职过来,无甚心意可表,都是内子送给太太的。”
唐知府哈哈大笑,拍拍裴如玉的肩,“恭喜你啊,温璞。”裴如玉,字温璞,取其温润有方,璞实无光之意。
裴如玉笑,“谢大人相贺。”
“你这是治民家里两不误。”唐知府看裴如玉很顺眼,“你上次来函说城墙已经修整完毕,六月开始修路,如今路修的如何了?”
“主街已经修好,旁的街道明年待农闲时可慢慢来。”裴如玉说,“我们县农田灌溉也不大好,虽有月湾河,却只能浇溉一半的田地,另外一半挨不到河边儿,水渠亦不至,我想明年看看能不能修些井渠。”
唐知府微微颌首,“成,修吧。你们县中银钱可还凑手?”
“如今欠外债三万有余。”裴如玉眼眸中透出期待,“此次过来面见大人,也是想大人能不能拨些银款,不然明年井渠,下官只担心无以为继。”
唐知府圆团团的脸上浮现出笑意,瞪向裴如玉,“行啦,我不追究你县里商税的事,也不要你把商税上缴,你也别跟我哭穷,我比你还穷哪。”
侍从端来茶水,唐知府示意裴如玉,“尝尝这茶。”
裴如玉呷一口,“北疆砖茶常见,这样好的碧螺春还未见过。”
“安抚使大人赏我的,上月安抚使大人叫我过去,很是训斥了你一遭,说你张狂。那案子是怎么回事,既事涉西漠州,安抚使大人要过问也不过违礼。”
裴如玉把案宗都带了过来,一并呈上,唐知府一目十行看过,说,“徐家幕后指使,毕竟没有实证。罚银五千,是不是多了些?”
“自卑职任月湾县令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县中发生斗殴事件,此事影响恶劣,惊吓无数百姓,这些罚银,也是以儆效尤。杨家不愿付罚银,下官未曾有半分逼迫,如今还好吃好喝养在县中,允他们以工代罚。他们做工与旁的百姓一样是有工银发的,待工钱累计到罚银数目,下官便会开释他们回家。”裴如玉有理有节的说着,“倒是安抚司纪经历,胡编乱造,诽谤下官,无凭无据便说杨家告状到安抚司大人面前,问他证据,他又拿不出。欺我官场新人,难道连越阶上告的都不晓得?纪经历大概是觉着在卑鄙面前被拆穿他胡言乱语之事,当天便恼怒的离开了月湾县。”
唐知府睨裴如玉一眼,也并未责备他,只是淡淡说一句,“纪经历与你平阶,他是安抚使大人身边的人,等闲给他两分面子也无妨。”
裴如玉没说话。
唐知府显然也没兴趣在这事多言,这事他是知道的,原斗殴小事,安抚司却小题大作,非要去月湾县提人,唐知府便未过问。裴如玉状元之身,被贬北疆主要是当朝骂了陛下半个时辰,陛下简直是忍无可忍,才把他发落到北疆来。这小子急了连陛下的面子都不给,你安抚使再大的官也不过三品,怎么样,撞了个鼻青脸肿回来吧。安抚使便是主政北疆,也不能把裴如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