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少年(107)
陆家因为此事蒙羞,她在那些刻薄之中,始终抬不起头来。
但在胎儿逐月逐月长大的过程中,于母性的本能之处生出一种孤勇。
她有耐以生存的本事,她不是不能养活他(她)。
许萼华说:“明潼,你并不是憎恶的产物,至少那时候我与蒋从周是相爱的。”
这一番话,让陆明潼没法反驳。
他之所以扭曲了是非去维护许萼华,正因为,长大的过程中,许萼华从未出于主观意愿地伤害过他。凡她所能,必然会给他最好。
只是她的人生不只有他,还有更多叫她不适从的东西。
她前二十二年的人生被陆家保护得太好,未历风雨,也从未修得为人处世的圆滑。且她从事艺术这一领域,原本就有更敏感、脆弱的心性。
因此,她唯有不断地、不断地逃离那些叫她难过又手足无措的环境。
许萼华继续说,今回回来南城,见蒋从周一面,也并非为了清算爱恨,不过了却自己的一个心结罢了。因为她早就没有了爱和恨,只有隔着尘世的大雾茫茫罢了。
她一生的颠簸自那时始,跌过无数的跤,漫长的余生都在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陆明潼不得不出声打断她,“别说了。”
因他实在不愿意当面驳她:你承担了什么后果?后果,是叫我们这些心软的、离不开又挣不脱的人承担着的啊。
许萼华顿一顿,住了声。
她一腔非要就此摊开的决心,让陆明潼冷声一打断,就有些泄了气。
两手抄进外套的口袋里,低下头去,陷入无所适从的尴尬和惭怍。
陆明潼看她一眼,“今天出来,也是因为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他没有犹豫地脱口而出,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告知:“我跟沈渔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这本总评论破1w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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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既做我的眼泪(03)
许萼华惊怔之下, 有许多话想说,但她是失却立场的始作俑者。
她自己原本就是悖逆的坏榜样, 比较起来, 陆明潼的这个决定算得了什么。
而且显然,陆明潼并没有预备要听她的意见。
沉默许久之后, 许萼华问道:“……你考虑好了么?”
陆明潼说当然, 这么多年的时间,足够他将这个问题想得透彻。
许萼华无法言之凿凿地告诫什么,但她的这半生, 经验没多少,教训倒是挺多, 因此, 不管陆明潼听与不听, 一些话总是要说。
“明潼,我这么说, 不是在质疑的你决心。你了解小渔的妈妈是怎样的性格, 也应当知道, 你们将要遭受的干涉绝非来自于我, 我没有这样的道德立场去左右你的人生。客观而言,这个社会女性总要比男性遭受更多苛责,希望你的考虑里,包含了小渔所要承受的那一部分非难。”
她是典型的,知道很多道理,却过不好自己的这一生。
这一番话全然是站在沈渔的角度为她发声, 因此陆明潼没有什么抵触情绪。
许萼华转头看他一眼。
在她自顾不暇的地方,陆明潼悄然生长成了如今这般芝兰玉树的模样。
她之一生,囿于世俗和不道德的樊笼,各个角色都是失职,尤其做母亲。
他们两人之间的裂痕,远非言语可以修补,也早就错失了可以推心置腹的时机。
也是基于这样的认知,她觉得,倘有另外的人能陪着他,治愈他于那些疏冷孤僻,她没有不支持的道理。
因此,告诫之外,再由衷的多了两句祝福:“我知道你是拎得清的人,真到那时候,你要做她的主心骨。选左边没有错,选右边也没有错,最忌摇摆不定左右为难。
陆明潼难得的“嗯”了一声,应承下她这句话。
哪怕口吻并没有那么认可,也使她受到了一丝慰藉,让她觉得,自己还是在母亲这个角色里的。
末了,许萼华说,“小渔不会愿意见我,你也别告诉她今天见过我。往后你们过好自己的人生即可。”
“家庭”,于牵涉进这一桩旧事的所有人而言,都已经是一个解构的概念,所以,也无须去追求世俗意义上的圆满了。
“求仁得仁,你要笃定。”
他们在酒店门口分别。
临别前许萼华问陆明潼,江城那边,他舅舅的儿子要订婚这件事,他知不知道。
“舅舅给我寄了请柬。”
许萼华苦笑说,“还真是原则分明。”
“你没收到?”
“没有。”许萼华也不甚在意,更不会愿意去当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你想去的话就去吧,不去也没关系。但我的建议是,带上小渔过去看看。不参加订婚宴,单纯散散心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