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莲华静静地站着，一脸漠然，他冷眼旁观似的，睨望表情各不一的大家。

他是最早一个知道的。在父亲从他身边夺走陈茜，那一刻，他便知道了父亲，除了母亲，无法再爱任何人。

当然父亲同样清楚，他找了和母亲最相像的陈茜，亦或是对父亲不爱他们的一种报复。

所以，互相伤害的最后结局，不过是认清了最爱的人，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人。

艾姚家的别墅。

换上莱蒙为她准备的最后一件衣服——绯红色，泡泡袖，及膝的雪纺纱小洋装。

“对不起，莱蒙。”少女不敢面对莱蒙，深爱自己的莱蒙，“我真的没办法放弃爱他……我爱他。”她爱莲荣，她做不到不爱他。她对莱蒙的亏欠，恐怕只有来世才能偿还了。

“不要再说这些了，你看。”梳妆镜前，莱蒙熟稔地替她系好与衣服同色的发带，“你是我最美丽的公主。”

“对不起，你是一个好人，莱蒙。”旋身，踮起脚尖，在他的颊侧印上一吻，“我会永远记住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也爱你。”

“你不用安慰我，但谢谢你说的这些。”已经够了。他比她更清楚她的心。

“这是唯一的方法，你带走我的身体。而我的灵魂要留在我的孩子身边。”她重复了刚刚作出的决定，为的是不让他，不让自己后悔。

“去吧，他还在等着你。如果你去晚了，他会杀了我。”莱蒙点点头，微笑地将装扮好的少女往外推：“别回头，姚，走你自己的路。”

挥挥手，告别这束让他依恋的阳光。

回眸，笑容璀璨。

谢谢你，莱蒙，谢谢你对我的爱。

揉着被她吻过的脸颊，金发男子眸光柔柔地目送着她的身影，直到那抹身影越来越远，远到再无法触碰的地方。

时光若能倒流，他情愿自己不放手。

时光若能倒流，他情愿未曾伤害过她，至少，此刻他无需因为过往而不得不放手。

时光若能倒流，他情愿承受失去她的绝望，也不愿让她承受和他相似的痛苦。

时光若能倒流……

别忘了，和我约定的时间。

我将带走你的身体，而你的灵魂就留在你最爱的人身边吧。

这是莱蒙，你忠心的仆人，惟一也是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

Farewell, my little princess, farewell.

（再见了，我的小公主，再见了。）

☆、二十．来世

穿越轮回。

我许下来生的誓言，

义无反顾地回到你身边。

莲家的主卧室。

抵死的缠绵，当激情平复后。

他很自然地搂紧了她。

枕着他的手，凝视着他安详平和的睡颜，心头一阵泛酸。

他们好像回到从前了，但仅仅是好像。

额前渗出的温热薄汗，黏住了他几缕头发，她轻柔地为他捋开。望望窗外，已经露白的天空，她和莱蒙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神啊，请再给她多一点和他相处的时间吧！请再纵容她这一次吧！

“安姚……”她低低的啜泣声，让他从梦里转醒。

她靠向他：“莲荣，我要走了，我……”下一秒，她被紧锁进他的臂弯里。

无言地，死死拥住她，就算怀里的可人儿会窒息也无所谓，此刻的他管不了，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不想放手，他不想放开她！

男人孩子气的举动，令她既心痛又心疼。

抚摸着他苍白冰凉的脸，她淡弱地笑了：“你这个样子，很像《呼啸山庄》里的希斯克里夫。”他的爱太过于癫狂，太过于执着，太过于沉重，虽然有生之年她拜读过的文学作品中，她最爱的还是希斯克里夫这个角色。

“那你也恨我，恨我恨到地狱——让你的灵魂永远纠缠住我。”他哽咽着念出她曾经告诉过他的，书中最使她心灵颤动的话。

“笨蛋！”她吻住他。

怎么可能会恨，那时看到这里，她多想拽起希斯克里夫的衣领，好好教训一番。凯瑟琳怎么可能会恨你，是你在恨她才对。

后来，她才发现。

其实那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是爱自己的。

只因为相爱，所以互相伤害。

两个爱情笨蛋！

“我们都是笨蛋，超级大笨蛋！”她是，莲荣是。

泪流满面。

交缠的十指，不愿再放手了。

不，不行的，这样不行的。

“莲荣，先放开我。相信我，我会回来的，一定。”任性也好，自私也罢。

在他的眉上，眼睛……一一落下轻吻。

“先放开我，好吗。”

恍如半个世纪的寂静无声，最后，她看到他重重地点下头，然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那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