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有礼(102)
何延之把剪子放到一边,在桌前坐下,倒了杯茶,递到了顾知的面前,“你来找我,应该也是听说了盛南桥要回京消息。”
“是,大人得消息也挺快的,”顾知低下头,笑了笑,“此事是他心中所想,也算是好事吧。”
可她的表情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何延之默了一瞬,像是有些无可奈何地问她,“你打算如何?跟他去吗?”
顾知没有说话,便也算是默认了。
何延之将瘦长的手指搭在杯子的边沿上,淡淡说,“他不会带你。”
何延之的话简短而笃定,没有丝毫犹豫就下定了结论。
其实顾知心里又何尝不知道呢?
顾知抿了抿杯里的茶水,茶水清苦,有那么一点点如她现在心境。
顾知摇头,“这不难,不管是哄,骗,还是闹,总有办法让他带我,盛南桥心软,不会放任我不管。”
何延之有些讶异,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顾知实在是他见过最有魄力的女子,似乎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她有所畏惧,以前是,现在也是。
如若她现在弃盛南桥而去,他反倒不会多注意她了。
何延之:“那你因何忧虑?”
顾知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不轻不重地一声响。
顾知:“我既无背景,也无能力,他不担心拖累我,可我多半会拖累他。”
闻言,何延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自古女子多在男子身后相夫教子。”
顾知笑了下,“那是一般女子,不是我,若我所要做的,是什么相夫教子之类,还不如早早找个老实人嫁了算了,折腾这些做什么?”
“至少,我得有能力自保,”顾知抬眼,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让他在该做什么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
何延之看着她摇头,“京城绝非你可以随随便便扎根的地方。”
顾知:“我知道,但有人的地方,就总有关系,有牵扯,就能见缝插针。”
何延之:“为何问我?”
顾知一笑,“大人为人,我也算是有所了解,即便屈居这一隅,也不会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琴师吧。”
何延之轻笑了一声,“你和盛南桥,真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顾知:“……”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不像是在夸她。
但接下来,何延之摇了摇头,却并没有立即回答的顾知的话,只是突然说起,“吏部尚书宋青璜有一个庶子宋雲,不受喜爱,一直养在外面,至今仍未回京。”
顾知微微皱了眉,她自然知道何延之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个人,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
何延之扫了一眼顾知,说道,“可宋青璜子嗣淡薄,只有一个嫡子,身体却极差,若是这嫡子不小心死了……”
那庶子必然回京,取而代之。
何延之没有说完,但顾知也明白了什么意思,一时间没有开口,既是明白了何延之话中意思,也是震惊于何延之这般的口吻。
仿佛一条人命,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
何延之在顾知眼中看出了游移之意,抬眼看向窗外,“不忍心?”
顾知听出何延之声音中的戏谑之意,轻轻扯了下嘴角,有些无言,“何大人是拿我寻开心吗?”
何延之站了起来,背着手站在门口,目光所及之处,却只是一方庭院。
人命岂不是正如草芥吗?
在那些玩弄权术的人的心中。
他是,盛南桥是,顾知也是。
偌大的一个京城,想要弄死一个人太简单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无声无息地死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
有很多人死在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阴谋之下。
什么宋青璜,什么庶子,他其实只是想要看看顾知自己可以走到哪一步而已。
何延之闭了闭眼睛,对顾知说,“换个时候来找我吧。”
顾知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时候?”
何延之意味深长地说,“等你想明白我今日的话的时候。”
顾知从青竹院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郁郁,回到院子的时候,原本以为不会见到的盛南桥却早已经回来了,此时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斟酒。
盛南桥一抬头见她,笑着招了招手,像是没有看见顾知的神情一般,“来,我从外面带回来的梨花酿,味道极好。”
顾知笑了下,走过去在盛南桥身边坐下,“酒量差偏还馋嘴,你这人真是……”
盛南桥哈哈笑了两声,“那些费尽心思刺杀我的人要是知道这个,肯定早早就灌了一壶酒,直接让我喝了,要杀要剐我都不会反抗。”
顾知瞪了他一眼,“我看你倒是说不准还会给人家递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