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郎(95)
惠风站在门外,看到我,哭哭啼啼:“霓生,方才我听那太医说,公子怕是要难挺过去。”
我问她可知伤到了何处,伤得多深。
她却支支吾吾说不清,只说那伤口甚是可怕,太医说可能伤到了脏器。
我沉吟,正想着如何进去看一看,忽而见公子走了出来。
他脸上带着思虑之色,举手投足间却无疲惫之态。脚步匆匆。经过廊下的时候,他忽而看到我。
“你怎来了?”他问。
我说:“我见公子一直不曾回府,心中牵挂,正好遇到林勋,告知了我此事。”
公子闻言,目光缓了缓。
我问:“表公子如何了?”
公子眉间再度蹙起,沉声道:“只怕不好。”
我心中一沉。他一直待在沈冲身旁,又看了太医处置,说出这般话,当是无差。
公子看着我,道:“你回去歇息吧,告知家中我就此处,你不必担忧。”
这般时节,我自然不会回去。
“府中已经知晓,且公子还在此,我如何歇息。”我说。
公子还要再说,这时,只听外头传来一阵动静,望去,却是大长公主和桓肃来了,还有桓瓖的母亲,昌邑侯夫人王氏。
三人皆风尘仆仆,大长公主向迎出来的杨氏问道:“现下如何了?”
杨氏擦着眼泪,道:“血是止住了,可伤得太深,太医说已是尽力,只得看他自己造化。若是醒转不得,便……”她说不下去,掩面呜咽了起来。
大长公主颔首,与她一道入内。看了沈冲的伤势之后,亦神色凝重。
“太后闻得逸之出事,甚为担忧。可宫中那边,你们也知晓,太后□□不得,便教我等即刻赶来。”桓肃对沈延道。
沈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精明之色,长叹一口气,神容憔悴。
王氏安慰道:“君侯与夫人还是想开些。想当年,元初亦曾遭不测,命在旦夕,后来亦逢凶化吉。”
听得这般言语,沈延忽而神色一振。
“我记得当年,元初病重时,府上为他找了一个辅弼之人。”他对大长公主道。
我一愣。
公子亦露出诧异之色。
大长公主看我一眼,道:“是倒是,可须得方士算过生辰,那方士……”
沈延立刻道:“那方士再寻不迟。我记得逸之与元初虽非同年,但生克八字甚似。那人既可为元初解难,或也可为逸之抵挡抵挡。”他说罢,声音已经带上哭腔,“公主,不佞唯此一子,他若去了,我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未等他说完,大长公主忙道:“便如君侯之意。”说罢,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霓生,你便留在表公子房中,好生伺候。”她吩咐道。
虽然我觉得淮阴侯跟大长公主夫妇当年一样蠢,不过倒是正中我下怀。
我一礼,道:“奴婢遵命。”说罢,走入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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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的事想来还未安定,大长公主等人探望过沈冲之后,便又匆匆离开,回宫去向太后覆命。
而经过一番折腾,我终于看清了沈冲的模样。
他躺在榻上,面色比方才在窗外所见更是不好,已经没有了多少血色,额头却是烫手。
我翻开被褥以及遮蔽之物,看了看伤口。太医毕竟是太医,外伤处理得甚为熟稔,已经将伤处缝合,只是还有些渗血,只能敷以伤药。
真乃天妒红颜。我心叹。
“如何?”沈延见我查看一番,问道。
我说:“奴婢不识医术,只可察看一二,待神灵赐佑。”
沈延露出失望之色。
我说:“挡灾解难最忌人气杂乱,君侯与夫人操劳一夜,可暂去歇息。”
沈延和杨氏皆露出犹疑之色。
杨氏道:“可逸之……”
“君侯与夫人既将表公子托付于天命,便已经尽力,再多留亦无济于事,不若且养足精神,以待后效。”我说。
二人相觑,少顷,亦觉有理,向左右交代一番之后,离开了房中。
我又十分善解人意地,以同样的理由,将房里的其他人也劝去休息。可当那些仆婢离开,我发现还有一人坐在角落的榻上,却是公子。
“公子怎不去歇息?”我问。
他淡淡道:“我不累。”
我看着他眼睑下淡淡的青黑,知道他在说谎。他昨夜因得宫中之事,一夜未睡。后来闻得沈冲遇刺,他又匆匆赶来,一直待到了现在。“公子,”我说,“太子果真薨了么?”
公子似乎不曾料到我问起此事,浮起些许讶色,颔首:“嗯。”
我说:“因由为何,公子可问清楚了?”
公子说:“未曾。我赶到时,已是尸首遍地。荀谅身首异处,谢蕴亦因太子之死被羁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