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郎(18)
“会。”我马上说,“你要算?一次二十钱。”
唐安挠挠头:“可我无甚钱财。”
“哦?”我警觉起来。
唐安指指身后几人,忙道:“我等凑二十钱算一次,如何?好些人说此去说不定会上战场,我等就想问问,凶吉如何。”
凶吉之事是这一路上被问得最多的,我想了想,这倒也无甚难处。
“算也无妨,”我说,“只是须得先给钱,且说不得许多。”
“说多少是多少。”唐安拿出钱给我,道,“半仙请算。”
我接过钱,大模大样地拿出拿出龟壳和三枚铜钱,一边摇晃一边念念有词。铜钱从龟壳中掉落,反复六次,我仔细查看,掐指细算。
“如何?”唐安紧张地问。
我叹口气:“只怕无解。”
众人一惊,忙问:“何意?”
我指着地上的铜钱,道:“下卦为坎上卦为坤。坎者,行险也;坤者,顺遂也。”
众人面面相觑。
“那……是福是祸?”唐安问。
“此卦无凶无吉。其象乃应在主将,逆则为祸,顺则为福。”我说,“为祸者,命丧黄泉;为福者,功利加身。”
众人闻言,神色不定。
“霓生,我等乃为护送桓公子而来,那主将是……”唐安不由地朝公子那边看去。
我示意他噤声,道:“天机不可泄。”
众人无言,皆了然之色。
*****
我猜得不错,公子终于赶到河西时,战事并未结束。
秃发磐的确有些本事,趁秦王西撤和征西将军荀述接手战事的空隙,站稳脚跟,与荀尚拉锯一般胶着了月余。直到公子赶到凉州的前几日,方才出现转机。
据说是鲜卑人突然得了疫病,人畜暴亡。荀尚得了消息之后,即派细作打探,归来后说鲜卑人那边有许多新坟,还看到大批未及掩埋的牲畜尸首,有的烂在野地里,有的堆在坑中焚烧。
荀尚随即出兵试探,果然,鲜卑人一触即溃,纷纷后撤。
军中士气大振,随即大举进攻。鲜卑人且战且退,不到十日,已经退入了西鲜卑的旧地。
公子追赶上大军时,荀尚已将鲜卑人逐出凉州,并打到了前朝以来一直沦陷虏手的遮胡关前。
这简直大振人心,就在公子到达的前一日,荀尚已经按捺不住,向京城发出了喜报。
迎接公子和沈冲的,是桓瓖。
他穿着铠甲,腰挎宝刀,骑在马上奔过来的时候,乍看之下,竟是有了几分正气。
桓鉴对这个儿子煞费苦心,早早为他打点好,在公子还在为从军之事与家中置气的时候,他已经在路上,比公子早到了半个月。
“你是不曾见我等追击时的盛况。”他颇为神气,“那些鲜卑人退得似逃难一般,细软家当丢了一地,还有人捡到了秃发磐的金牌。我等一追便是数百里,若不是那些军士总忙着捡,贻误时机,秃发磐早已被生擒!”
他虽不满,却说得滔滔不绝,眉间神采飞扬。
公子问:“你一个押运粮草的司马,也可上阵追击么?”
沈冲则讶然:“这般涣散,将军竟不理会?”
“怎不理会,”桓瓖道:“将军用军法杀了十几个,才整顿过来。都是凉州新招的兵,会使刀枪的都无几个,何况军纪?可惜,还是让秃发磐退过了黑水。”
公子听着,微微皱眉:“这么说鲜卑是一路溃退至此?”
“这岂有假?一溃千里,几乎追不上。”
公子颔首,望着远处的山峦,若有所思。
“这么说,王师全胜在望?”沈冲道。
“这般情势,不全胜还可如何?”桓瓖说罢,遗憾道,“你二人还是来得迟了些,若与我一同来到,功劳簿上还能添些名目。如今鲜卑人一打就逃,这些日子虽追得痛快,却劳而无获。打过遮胡关便是石燕城,鲜卑人要是再这般退过去,便要遁入大漠,寻也寻不见了。”
回到住处的时候,公子十分亢奋。
“霓生,”他一边擦着刀一边说,“我也要上阵!”
我说:“公子是文职,如何上阵?”
“上阵又如何,”公子不以为意,“连子泉都可去上阵追击,莫非我去不得?”
我说:“如此,公子须得先找到鲜卑人。”
公子哼一声:“我自会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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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是公子的舅父,沈太后是太子的祖母,论关系,荀尚、公子和沈冲也算得亲戚。
公子和沈冲到达之后,荀尚亲自在帐中设宴,为二人接风。
宴上,除了沈冲,还有一些幕僚和将官,桓瓖也在场。战事顺利,帐中气氛颇为和乐,几个贵胄出身的幕僚甚至如在雒阳时一般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