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生辉(1096)
赵世禛戛然止步。
容妃走了两步回头:“怎么了?”
赵世禛顿了片刻才道:“年关将至,母妃不可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容妃笑道:“那好吧。”
两人说话间到了乾清宫。进了内殿。
雨霁正伺候皇帝吃药,见两人来到才忙退到了旁边。
皇帝靠在榻上,转头看着两人,道:“难得,今儿你们母子一块儿来了。”
容妃道:“正好在路上碰见了太子。皇上好多了吗?”
皇帝道:“比昨儿好了很些。”
“这臣妾就放心了,昨儿晚上本想来伺候的,可又怕皇上不喜欢。”
“爱妃有心了。”
赵世禛在旁边垂手站着,见皇帝的精神果然比昨天发病之时要好很多,就稍微松了口气。
皇帝瞥了他一眼,道:“太子,承胤呢?”
赵世禛忙道:“回父皇,待会儿太子妃会带他一块儿来。”
“嗯,”皇帝一点头,“朕这里没事儿,你先去吧。”
赵世禛听了这话心又一紧,下意识地看了容妃一眼。
皇帝特意叫他走,是不是有话要跟容妃说?
他当然是担心的。
容妃却若无其事地微笑道:“这儿有我伺候着皇上,也算是替你尽心了,何况待会儿太子妃也就到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不是一直守着就是尽孝的。你只管去吧。”
赵世禛闻言,只得行礼,暂且退了出来。
乾清宫内殿,皇帝笑对容妃道:“你瞧,到底是你的儿子,你说的话,比朕说的都管用。”
容妃道:“皇上错会了意了,明明是太子不放心您才想留下照料的,怎么偏推到臣妾身上呢?”
皇帝笑了两声,又细看她脸上:“你的眼底有些发青的,总不会是昨儿晚上没睡好吧。”
“若说了解臣妾,还得是皇上。”容妃才一笑。
“怎么没睡好,是担心朕吗?”皇帝问。
容妃道:“的确是担心皇上的龙体,另外,不免又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过去的事?什么事?”
容妃垂眸道:“皇上怕不爱听。”
“你说的,朕又怎会不爱听?你只管说。”
容妃莞尔道:“说来也怪,臣妾所想的,并不是在宫内的事情,而是在之前没有进宫,甚至没有进京的时候,在黔南的那段岁月。”
“是吗?”皇帝嘴角一动,仿佛在笑,眼底却冷冽非常。
容妃却仿佛没有察觉:“是啊,可惜……‘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时’。”
皇帝眉头一扬:“爱妃竟也知道这句?”
“臣妾知道这句很奇怪吗?”
皇帝道:“是有些怪的。你从来不太喜欢这些文绉绉的诗词。怎么对这句如此留意?”
“因为当年有个人劝我进京的时候,就说过这句的。”容妃回答,毫无避忌。
皇帝的喉头动了动,不由自主地咳嗽了声。
雨霁距离两人七八步远站着,听到这里眉头一皱。
皇帝很快定神:“是什么人?”
容妃眨眨眼道:“皇上英明神武,怎么会猜不到是谁。”
皇帝淡淡地笑了笑:“难得啊,杨爱卿的一句话,让你记了这么久。”
容妃叹气道:“可惜啊。”
“又可惜什么?”
容妃道:“这句话虽然好,可惜我上当了。”
“这话从何说起?”
容妃旁床边的小几上靠了靠,手肘抵着红木几子,托着腮道:“当时杨时毅跟我说了这句,劝我趁着这般青春年少,好好地见一见这广阔天下的繁华世面。可到后来我才知道,我原本不该听他的。”
皇帝笑了起来:“原来你是后悔进京、乃至后悔进宫吗?”
容妃只默默地看着他,虽没回答,却像是默认。
皇帝道:“难道,朕对你不好吗?”
容妃清澈的双眼浮起薄薄的云雾,像是想到了那沉埋于心底的旧事,她喃喃道:“皇上对我自然是好的,甚至在那段时候,我以为我没有选错,以为皇上对我是真心的。可谁知后来……皇上无情起来,之前的那种好,就很不够看了。”说到最后,朱唇便浮起一抹似冷非冷的笑。
启帝微微闭了闭眼睛:“你指的是当年那件事吗?你总该知道,朕也是迫不得已的,而且朕对你也算是容了情了。”
容妃眼睛中的云雾逐渐的散开,她定睛看向皇帝:“假如当时禛儿没有拼死替我求情,皇上会如何容情?”
皇帝蹙眉:“你想说什么?”
容妃道:“在冷宫别院那些日子里,我算是想明白了,我呢,不过也是个寻常的妃嫔罢了,皇上喜欢就对我好,不喜欢了,说杀也就杀了。花有重开日,人却就死一回,若不是禛儿,皇上那时候是真的要杀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