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故事里(60)
他也这样做了。结束直播,他仿佛怕自己冷静下来就会反悔,一刻不停留地拿着外套出了门。展信佳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感谢他,表白他,赞美他。其他旁听的朋友也陆续发来贺电。他通通没心情搭理,他现在不能分心,只能一往无前,否则他一定会转身回家,关上门,好像刚才没有离开过。
林寂看着门外的人。
后者见到她,像夙愿已了,松了一口气,然后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哗哗的雨声淹没了心跳声,他们咫尺相对,呼吸可闻。
白石浑身湿透,头发上、睫毛尖上都挂着水珠,滴答滴答,仿佛与谁相和。
曾有多少个夜晚,林寂希望这个画面能不停地上演:他穿越声音的次元来到她面前。她甚至在心底珍藏了他的无数个形象:或湿淋淋如落汤鸡,或沾满风雪风尘仆仆,或雨后清晨漫步忽然开小差至此,或……那么多个白石在她心底扎了根,缠绕出叫作刻骨的宿命,如此纯粹,大约昔日三生石为三世轮回生出的神纹也不过如此。
过了许久,当林寂的衣服也渐渐被浸湿,白石终于松开了她。他扫视一番自己的尊容,轻笑出声:“不好意思,风太大,伞被吹走了,可我太急着来见你,没有时间去追。”
林寂拼命摇头:“无所谓。”
他们一前一后回到客厅。
林寂找出浴巾让他擦拭身体,问:“你要不要洗个热水澡?”
白石顿了顿:“可是……”
没有可换的衣物。
他们不约而同地意识到这个问题。
林寂无奈地歪了歪头,那就没办法了。
二人隔开一段距离坐着,一个认真地擦着头发,一个搓着手倍感局促。
经过刚才的直播,这两个几近而立的男女,忽然成了初吻后的少男少女,尴尬、拘谨,不知该如何开场。
最终还是林寂率先打破沉默:“我没有听到最后……”
几乎与此同时,白石也开口了:“你哭了。”不是询问,而是陈述事实。
林寂的眼圈因为哭泣红肿得严重,可听到白石的话,她又想哭了。她低下头,想要掩盖委屈,不想被人看到她的泪眼婆娑。她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你这么爱哭,我怎么放心得下?”白石轻叹。
林寂并不接受这个论断:“我从小就不爱哭!”
“哦,是吗?”白石语调上扬,带着戏谑。
“只是……”林寂用力擦掉即将泄洪的眼泪,极力辩解,“只是因为你,我才去偷开了瑶池的水闸。”
“哦,你竟然能独自潜入昆仑丘,真不容易。”白石含笑调侃,“然后呢?”
林寂理解了他的良苦用心,破涕为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后来,我遇上几个偷渡到人间的神仙,结伴同行,下得山来,就有了七剑下天山的传说。”
“我寻寻觅觅那么多年,终于找到你了——”白石朗诵话剧台词一般道,“七仙女。”
“我是七仙女,你是什么?”
“我当然是七仙女婿。”
林寂一愣,一朵笑尚未来得及绽放,但见眼前阴影遮下,白石已经来到她面前,将她脸颊上的花羞回了花苞里。
他湖水般深情的眼眸凝视着她,两汪湖水里映着两个小小的她,每一个都像受惊的小鹿,天真里带着迷惘。
她一时有些迷醉。
湖面刮起了风,湖水像有了生命,漾起轻轻浅浅的涟漪,每一圈都撞在她的胸口,每一次撞击,她的心跳都跟着停滞一次。风渐渐大了,涟漪从浅淡到如沟壑难填,进而一个停息,在林寂尚未反应过来之际,风暴从湖底卷起,滔天巨浪里,林寂看到自己一瞬间就被吞噬……
电闪雷鸣,情生意动。
她跌入了一片鸟语花香的黑暗。
她并不害怕,她知道那是白石的怀抱,她愿意溺亡在此。
与此同时,在雨夜的另一端,大雨阻断了视线,也切断了交通。
伴随着一声紧急的刹车声,四辆私家车撞在了一起,倾泻的雨帘里,火苗仍然肆无忌惮地蹿了起来,迅速将四辆车吞噬。
紧接着而来的便是漫长的拥堵。
正值晚高峰时间,周末加班后下班回家的、约会的都因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雨乱了步调,显得急匆匆的,却通通被阻断了前行之路。若不是上海禁止市内鸣笛,想必整条街都已经被焦躁的鸣笛声淹没了。
时桥南看着前无道路、后无退路的街道,越发焦躁不安。
其实白天一直都是晴天朗日,直至傍晚不知从哪里流浪来了一片铅云,逗留不去,即景生情,牵动柔肠万千。大概是那片云的心理戏太足,在这冬末春初之际就打落响雷,几个闷雷滚过,倏忽间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劈落,并迅速演变成一场暴雨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