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94)

作者:往生阙

容楚岚叹道:“若仅如此,我也不用为难了。我原是想请你一道来,发现恶鬼后便收进我的镜中,谁知我这样不争气……”

容楚岚有自己的私心,她之前故意不提此事,就是担心姜遗光在要紧处拖延。可现在那厉鬼真被他收走了,这就……

她一字一顿慢慢道:“镜中恶鬼,必会对将其收入镜中之人充满恶意。”

所以,很难说是否有利。

姜遗光静默片刻:“依你所说,我下一次死劫,必会先被厉鬼针对。”

容楚岚愧疚道:“我很抱歉。”

她不说,姜遗光也会在近卫行赏时从他们的口中得知,到时恐怕要恨上自己,倒不如自己先承认了。

死一般的沉寂。

容楚岚轻声道:“我欠你两个人情。”

姜遗光平静道:“贺韫的消息不算。”

“自然不算,那是交易。”见他不打算追究,容楚岚松了口气,开始说起自己查到的消息。

“如你所说,贺韫死后亦成厉鬼,变为镜中死劫,才渐渐被世人遗忘。但并不仅因为此,先帝在时,贺韫此人便因科举舞弊一案为人所不齿,到本朝更是无人敢提起,只是……他到底曾名扬天下,那桩案子又惊动朝野上下,平常无人提,不代表所有人都忘了,朝中还是有不少人记得他的。”

容楚岚狠狠心,压低声音说道:“他是江南西道人,中举后,曾任过东宫官。”

曾经的东宫太子——当朝的天子。

太子身边人竟出了舞弊案,若是处置不好,天下读书人都要不平抗议,将直接影响太子本人储君之位。

也难怪成了一桩忌讳。

“当年科举舞弊一案,可有卷宗可查?”

容楚岚苦笑:“这就为难我了,即便有,也不是我们能看到的。”

“当年涉案者几乎全部处斩,无人敢在提。后来,当今天子登基,贺韫的同年,一位名叫谢丹轩的大人在大赦天下时,向陛下讨了恩典,请求重审舞弊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叫陛下松口,移交大理寺重查。后来,果真翻了案,但那位谢大人也被派去了夷州。”

夷州,东南最贫苦的岛,岛上人少,靠打渔为生,常有倭寇出没。派去那里做官,和发配边疆没什么区别。

所以还是忌讳的。

“听说……”容楚岚有些迟疑,“今年京中有位学子颇有才名,同样来自江西,同样姓贺。”

姜遗光:“他和贺韫有关系么?”

容楚岚:“这我不清楚,或许只是巧合。”但她的神态分明在说这不是巧合,只是她不能再往下说。

考试答卷时,考生需写上祖籍,谁也没法隐藏自己来历。可以说,这位考生能出现在京中,背后用意值得人好好深思。

更多的,她也查不出来了。贺韫怎么死在牢中,当年科举舞弊一事又有怎样的隐情,尽数沉埋在漫长岁月中。

姜遗光记下了她说的话。

“我劝你暂时不要去找他。”容楚岚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即便贺韫被人遗忘,可这贺姓学子早已引起了朝中一些人注意。”

“大家都在观望,殿试中,陛下会怎么安排他。”

姜遗光:“我会注意的。”

容楚岚叹道:“死劫渡过便罢了,又何必去查?有时候,人也需糊涂些。”

这案子实在和姜遗光扯不上关系,顶多知道他曾经的夫子似乎有一点牵连,可这都多少年了,即便知道了又能怎样?

姜遗光摇摇头,没说话。

他想知道更多,想知道那个坐在龙椅上控制整个大梁的人到底要做什么。

他并不打算走科举路,既如此,他想要往上走,就只能另辟蹊径。

容楚岚知道他没有死心,又不好再劝,只得作罢。

回到前院正大堂,弥勒佛捧大肚笑开怀,面前香炉积满厚厚灰尘,灯油已干涸。

容楚岚身上带了火折子,拔开盖用力吹开,姜遗光递过去一根枯枝,小小火苗从枯枝尽头点起,慢慢往上燃。

燃得大些后,堆在重重纱幔下,密集蛛网里的蜘蛛被烈火烧八条腿蜷起,噼啪作响,传出奇怪的臭味。

在大火彻底焚尽兰庭寺前,二人逃下了山。

山底,几个近卫已安排好马车,随时准备带他们走。出乎意料的是,在山下等待的还有一个人。

程巍。

他竟没有离开。

程巍先向容楚岚行过一礼后,又同姜遗光问好。他向来能屈能伸,态度极温和,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容楚岚有些看不上他,但也不会立刻发作。

程巍还是问过近卫后,才知道他们并非一同聚会,而是在寺中捉鬼,便决心同近卫们一道等待。

好在,两人平安下来了,看上去没受什么伤。

程巍用山海镜悄悄照过,应当是人。

大梁对男女大防并不很看重,容楚岚知程巍谨慎到胆小,但比起那群酸书生,和程巍相处还算愉快,便和二人同乘一辆马车。

程巍小心地问过方才收厉鬼的一些情形后,识趣地提起其他事。

因他母亲的缘故,程巍不得不在寺中住了几晚,现在想来,这竟是一间鬼寺,着实可怕。

程巍道:“方家夫人先前也在此求过,家母同她有过数面之缘。”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也不知方夫人有没有许愿。”

容楚岚淡淡道:“许过也不打紧,有方二小姐在。”

程巍笑道:“也对,是我多虑了。”

他其实很想单独找姜遗光,在容大小姐面前,他总有些不自在。

好在姜遗光主动同他问话:“程兄,你家中在闽省可有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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