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864)

作者:往生阙

凌烛入了镜还没出来,沈长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直接把人叫来让她看镜,可邬大人从山海镜里什么也看不见。

沈长白就伸手描给她看,在还趴着的姜遗光背上描出一整只巨大虫子的图样。

她已经有点怀疑了。

如果是余毒不清……在除去蛊虫前,姜遗光可没这么沉睡过。难不成余毒还能比原来的蛊虫更毒?他可是入镜人。

他也好,沈长白也好,和余谯没有任何交情,谈不上恩怨。所以也谈不上他们费尽心思就为了污蔑余谯。

而且……相识多年,邬大人很清楚余谯为人。

他不要家人也不娶妻生子,为了制蛊,可以连命都不要,蛊才是对他最重要的事物。

他愿意接受朝廷招揽,也是因为每年都能调来一些死囚犯让他养蛊。

如果……如果有一个……渡过十重劫的入镜人摆在面前。

他可能真的会动心。

姜遗光睡了一天一夜,没事人一样起来。这回那些近卫们不再敬而远之,反而隐约有点愧疚的样子。沈长白也往他这边跑得更勤,几乎长在他房间里不走了。

“我说……你故意的吧。”沈长白反应过来,就趁姜遗光醒着的时候同他悄悄说话,“你可不像站着让人打不还手的性子。”

关于这点姜遗光也想好了说辞。反正入镜人十重以后都是疯子,他再疯一点也无所谓。

“我明白他种了蛊,没说罢了。就想试试会不会毒死我。”姜遗光满不在乎地笑,“我想知道,入镜人十重后会变成什么样。”

他贴身藏着软剑,抬手就在腕上划一刀,眼见血从刀口慢慢滑落,还没落到胳膊上,那条细窄的刀疤就结成了疤。

“看,都成这样了。”姜遗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疤,慢慢笑起来,那模样说不出的偏执古怪,“我现在想死都难,何必在乎一条蛊虫?”

沈长白看的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他们对话被守着的近卫听了去,报到邬大人那里。这样一来,五分真也成了十分。

纵然姜遗光可能有几分小心思,但……余谯所为不假。

他真的给姜遗光下蛊了!

想到这儿邬大人就恨不得打他一顿。

连夜找了去,余谯正在收拾他的宝贵罐子。她也不乱动,直接落在余谯面前,下巴一扬:“把他蛊解了。”

余谯装傻:“什么?”他这几天忙着摆弄虫子,根本不知道常清园里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他喊自己冤枉,对面人一拳砸到他脸上:“少装糊涂,别逼我动手!”

……

夜深了,常清园内一片寂静。

沈长白赖在姜遗光隔壁房间不走,他睡的迷迷糊糊,忽然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巨大砰响,跳起来就直接冲了出去。

姜遗光床边趴着个人,满身是血,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来。此时,姜遗光已经点起了灯,把那人扶起来坐在椅子上。

是凌烛。

他活着从镜里出来了。

沈长白看见他这样就笑得直不起腰,随手拿个帕子就着屋里水盆沾湿了给他把脸擦干净,笑他:“快回去洗洗吧,味儿可大了。”

凌烛摆摆手,一句话都不想说,他一身都是血,也得亏姜遗光不嫌弃他。坐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起身,一步步往门口挪去。

外边早就有守夜的近卫等着,给凌烛留了房间备了热水。见他被扶回去后,沈长白也打着哈欠往回走。

凌烛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恐怕在镜里遇到了什么吧?经历过那些,心境很难再和以前一样。

他自己不也变了吗?

第357章

凌烛醒来后缓了足足一整天。

他也变得和姜遗光一样沉默寡言, 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出神不知在想什么。整整一天,冬日太阳的光斑从东慢慢移到西边,他就盯着透过窗照在地上的一块光斑,看它移动、消失。

另一边, 姜遗光手里捧着书, 一页一页飞快翻动, 如果不看他手里翻动书页的动作,他也像个木头人似的。

“我说,你俩怎么都变哑巴了?”沈长白十分不痛快。这好像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一样。

园子里的仆人裹挟着冬日风雪鱼贯而入, 在屋里点上灯,放上炭盆,又轻手轻脚出去。

沈长白就往炭盆里扔了一碟栗子。没一会儿,满室栗子甜香。

姜遗光放下书,面无表情起身, 上楼,很快他那个房间的灯就暗下去——他睡下了。

凌烛发了一会儿呆,也跟着上楼去了。

只留下沈长白自己坐在炭火边,用铁钳子无聊的扒拉着火堆, 慢慢把栗子都扒出来。等他挑到最后一个时, 又有人掀帘子进门来,手里还提着马灯, 斗篷外落满了雪。

是邬大人。

沈长白懒洋洋地打声招呼,不料跟在乌大人身后的,还有一个个头中等, 面黑唇乌, 一脸憨厚的中年人。

“这又是哪位啊?”沈长白撩起眼皮子看他。

邬大人问:“长恒呢?他睡了?”

沈长白:“那可不是,他刚才就上楼了。”

邬大人嗯一声, 转头对身后人说:“随我来。”提着马灯就往楼上走。

沈长白自动把这句话当成对自己说的,跟在最后一个一块上楼。到了姜遗光住的房门外,邬大人敲敲门就径直推门进去,马灯放在桌上,又把其他灯点起来,屋内顿时明亮不少。

沈长白靠在床边撑着下巴低头看他,就这样姜遗光都没醒……哎?他醒了?

床上躺着的人睁开了眼睛,坐起身,目光清明,身上衣裳也穿的好好的,只褪去了外袍:“邬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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