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395)

作者:往生阙

阿婆看他一个人上路,也不听劝,自以为明白了什么,摆摆手:“不要一个人去找哩,叫你阿爹阿兄一起,再不然,就先去武馆请点人手。”

“那些学武的后生,可厉害了,又有好多忌讳,女人最好不要去武馆。”

姜遗光道:“我知道了。”

他没有吃那个糍耙,到巷子口时,看见有一个小孩蹲在石台阶前,自己和自己玩斗草,把糍耙给了小孩,自己走了。

他不明白此地忌讳,问过路知道怎么走后,就往阳正道去。

星州与荃州出同源,相同又有些不同,荃州靠海近,海娘子庙、天后宫极多。而这星州,走在路上放眼望去,每一两里路就有一间关帝庙,香火极盛。

和本地风俗有关,拜关帝庙的看上去大多是习武之人,个子虽不高,身形却结实,紧绷绷的一身腱子肉,穿着颜色各异的短打,看上去像是标明不同武馆的衣裳,整整齐齐在庙外备祭品,上香,跪拜。

不知道在求什么。

姜遗光混在人群中,往阳正道中间去。

一踏进阳正道,更觉不同,街道两边少了小摊贩,茶馆酒肆也少了,人却多了不少,顶着大太阳汹涌地往这边来,多是些结实精壮的汉子,也有老人。

两排低矮的房子一溜儿从街头到街尾,中间各建了一间关帝庙,高大恢宏,金色檐瓦和朱墙在日光下刺目得紧。人高马大的赤面关公像斜斜相对,叫这原本宽敞的大道好似也变得逼仄起来。

那些行人有些手里提竹篮,篮子里放香烛,跟着进了关帝庙,还有些继续往里,周遭尽是湿潮热气和人流涌动时的嘈杂。

已经变成了武馆和关帝庙么?

姜遗光听闻阳正道中有卫家祠堂,现在看来,应当是祠堂也迁走了。

人群正好卡在一处路口,远处看到的两座关帝庙其中一座就在路口右边,有人把守着。姜遗光再往前走,就有两排人拦住了他,一队穿朱红,一队穿明蓝,看上去出自不同武馆。

“回去,你不能进!”两队人异口同声。

姜遗光看看其他人,问:“他们都能过,为什么我不行?”

那两队人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哄笑起来。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女人不能进武馆,晦气。”

“我们俩家的大少爷马上就要比武了,你这会儿跑出来要做什么?该不会是故意搅局吧?”

“脏得很,出去出去。”

那群人手里拿着长棍,凶神恶煞,却不敢上来碰他,生怕碰着了女人——要是这还是个来月事的女人,那就更晦气了,碰着了,他们的功可怎么练?

姜遗光不想暴露身份,道:“我来探亲,我亲戚说他在这儿,不会耽误你们。”

“探亲也不行,等我们比完了再来。”

“也不是故意为难你,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女人不能进武馆,阴气重,要破功的。”

“卯时比武,你等辰时来,兴许就比完了。”

姜遗光没再坚持,转身往回走,恰巧从前头关帝庙里,猛地跳出来一个穿红衣的男子。

那男子手里握了把长刀,正被后面的人追打,这一跳也没看清,正正好撞在要转身的姜遗光背上。

姜遗光一旋身躲开,躲得及时,才叫那把刀只划破了衣袖,没有划到脖子。可周围人多,还是叫他受了点伤。

姜遗光抬起手,看见一道长长的、不算太深的伤口竖在后肘部,缓缓流下血来。

周围人神色大变!

“爹!您别追了成不?我都伤着人了?”撞上他的人前一刻还在回头嚷嚷,后一刻看见姜遗光,瞳仁一缩。

“女人?!”

他死死地瞪着自己的刀,几乎是尖叫了起来:“女人怎么进来的?你们怎么把女人放进来了!!”

关帝庙里随之冲出一个明显追打在他身后的中年男人,见状也变了脸,大惊失色:“女人?!”

“你们怎么不拦住?!一群废物!要你们有什么用!”馆主同样气得跳脚,“还不快抓住她?”

被他骂的一众武馆人惭愧不已,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了,伸手就要架起他往外丢,姜遗光躲开,自己闪身跑远。

他还不明白这群人为什么变脸色,因为自己假装成了女子?

“一定给我抓住她!”穿红短打的男人气急败坏,骂过自家武馆后,又去骂对面的武馆,“她肯定是你们派来的!好下作,知道自己比不过就用这种阴损的法子。”

忠昭武馆的人哪里肯认?当即吵口,两边人你骂我我骂你,差点儿就要扭打起来。还是老馆主稳得住,愤怒过后,叫停了两边打斗,带着人气势汹汹往擂台去,准备先要个说法。

他们的谢大少也在关帝庙里祭拜,先是给刀再开个光,又祈求关二爷保佑自己旗开得胜。两家庙不对门,因而谢大少没看见发生了什么,听手下人来报,才哈哈大笑起来。

“真撞上了个女人?还砍出血了?”谢大少乐不可支,只觉得关二爷果然灵验,“女人血最阴,他的刀破了,看他还怎么和我斗!”

路口,明武堂的人一窝蜂向姜遗光扑去,誓要拿下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可令他们吃惊的是,这看上去不大的少女身形竟然无比灵活,他们怎么追都追不上,再绕进几个小巷后,那个少女竟然就不见了?!

姜遗光躲在一条仅容一人过的狭小废弃的巷子里,那条小巷尾能通往其他小巷。他听到那群人还在找,听说还报了官,看样子,必得找出这敢冒犯他们大少爷的女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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