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261)
黎恪有些心乱。
他踏出房门,隔着围栏看外头雨珠成串,深深叹了口气。
他想护好蕙娘和乔儿,可蕙娘和乔儿却似乎因为他的缘故,一死一疯。他不得不暂时离京,好让那些诡异不要再盯上家里人。
京中有那么多持镜人,厉鬼会先盯上他们。又有近卫在,蕙娘反而会好些。
他想护着姜遗光,这个旁人看起来格外古怪,可在他眼中却如明镜一样的少年郎,他想着和善多结为异姓兄弟,若他将来有了孩子,他会对善多的孩子像乔儿一样看待。
但他似乎也做不到。
这些……令人恶心的厉鬼。
生死有命,死了便死了,为何还要为祸人间?
他无意间低下头,看到一点水渍留下的痕迹,目光一凝。
那点痕迹有些奇怪,中间空洞,四周溅了一圈水花。
就像有什么东西放在这儿滴下不少水一般。
黎恪后退半步,不断在心中推演。
昨晚雨不算大,这走廊外的窗又关了,即便有几滴落进来也不该如此。今日一大早,小二没有上来,自己开门时什么也没看见。
所以,昨晚放在这儿的是什么?
是善多放的吗?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他比划了一下,又去看地面那个小小的水洼,中间一圈拇指大小的干涸的痕迹。
贴着靠墙的面也有一点湿渍,可其他地方又是干的。
像是……一把伞?
他比了比大小,确定那应该是一把伞,还是一把很大的伞。
姜遗光身上可没有带伞,既如此,那伞是谁的,毋庸置疑。
他站在门口,继续思索。
善多要是推门出来找人,会是什么让他没有找到自己?
左边就是他的房间。
右边,只有一堵墙。
他会不会……进这面墙了?
不不不,厉鬼没这个能耐,厉鬼纵有障眼法,又能把人移到各处,但想让持着山海镜的人死是不可能的。
姜遗光不会去主动招惹鬼怪,却免不了厉鬼找上他。所以,这客栈里原本就有鬼!
黎恪想着,下了楼,直奔掌柜所在处。
丁掌柜早就被谢大人带来的侍卫控制住了,关在房间里。黎恪持了令牌过去,守门侍卫立刻给他打开门。
丁掌柜很是狼狈,捆得严严实实,嘴里堵上布巾,涕泗横流,见黎恪进来,连忙呜呜呜叫起来。
黎恪摘了他口里堵嘴的巾帕,单刀直入问:“你这间客栈是不是曾经死过人?”
“什么?怎么会……”丁掌柜矢口否认,“除了昨天那个,真没有了。昨天那个也奇怪的,不是我们店里的……”
“我再问你一遍,姜善多住的那间屋子,是不是曾经死过人?”黎恪冷下脸来,一点点掐紧了对方的喉咙。
他手上,也曾有过不少人命。
丁掌柜为其杀气腾腾的目光所摄,仍旧咬死了不认:“贵,贵人,真的没有,小人在这开店十几年了,一直本本分分的,除了昨天那个以外,真没有出过什么事儿……”
“你现在交代,还有机会。要再不说的话,到时我去问本地县令,若是发现有那么一起命案,你就给他陪葬吧。”黎恪平静道。
他看着对方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丁掌柜一抖,肥胖身躯不断哆嗦起来。
黎恪却不再理他,松开手,往外走去。
“等等贵人,我说,我说……那间屋子里……确实死过人。”丁掌柜两眼一闭,咬牙开口。
旋即,他脸上便被狠狠砸了一拳,嘴里弥漫起血腥气。
“死过人你还敢让人住?嗯?”黎恪收回拳头,再度揪住对方衣领恶狠狠地盯着他。
“给我说清楚,死的是谁?怎么死的?家住何方?”
丁掌柜哪里还敢再瞒,连忙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就在端午那一日,好几个本地书生,他们家住得远,原本定了屋子准备第二天去看赛龙舟。头天晚上去看了那位毓秀姑娘,结果毓秀姑娘死了,他们几个醉醺醺湿淋淋回来,第二天一大早,小二去叫人,就发现他们死了。
死状也是诡异非常,他现在想都不敢回想,一想起来晚上都要做噩梦。
但这件事不知怎么被瞒下去了,县令老爷那边悄悄把尸首接过去,后来就说这几个书生都是病死的。
毓秀?
又和她有关?
黎恪不信邪,松开手:“说清楚,他们是为什么死的?”
丁掌柜要是可以,都想给他跪下了,可他正被绑着,浑身动弹不得,只好说:“这位贵人,你这就难倒我了,不是我不说,实在是我也不清楚他们怎么死的……”
“那几个人的姓名小人倒是知道,小店有记录。我只能说他们死的都不一般……”
“像是……像是被鬼缠身……”
他说出这句话来,自个儿先闭上了眼睛,生怕这位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书生又给自己来一拳。
黎恪却很冷静的退了半步,松开他。
“再说清楚些,你应当见过。”
姜遗光下水捞过那位毓秀姑娘,打探过那十九个书生的死,真要说和毓秀有关……也说得通。
但他总觉得,不该如此才是。
九公子和兰姑也跟着下来了,一并听。
此刻,门外大道,传来由远及近的丧乐声。
唢呐震天响,嘹亮、高亢,几乎要吹破这片朦胧天地。
“劳烦这位兄弟去打听打听,是哪家在办丧事。”兰姑对其中一位侍卫说道。
那侍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折返回来,回道:“是这镇子上一户姓刘的人家,他们家大女儿前几日得病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