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1203)
与此同时,聂欢右侧的许庭深面前刻漏开始运转,水一滴滴落下。
反正还有一刻钟,其他人不忙着棋局的事,而是齐刷刷看着马夫。
马夫早在姜遗光挡下时就知道自己失去了最好的时机。她再隐瞒也不会有人信她。
许庭深指尖一下下叩着桌面,每一声敲击都似乎叩在心头。
姜遗光再次出声:“万金堂刺客,隐阎王。”
隐阎王没说话,脸上属于马夫的懦弱之色渐渐褪去。
姜遗光说:“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钉上有毒,你在等我毒发身亡。”
他笑了一下,“只可惜,我不怕毒。”
隐阎王猛地抬起头盯他,忽一甩袖,袖中数十枚暗器爆射而出,直袭姜遗光面门。
二人座位虽相邻,但姜遗光早有防备,抄起骰盅便挡住了快如骤雨的暗器,手快得几乎舞出了残影。
叮叮当当一阵响,暗器尽数落在桌上地上。件件刃口乌黑,一看即知沾了剧毒。
隐阎王还想再出招,其他人却不能坐视不理。几人都带了暗器,反应过来纷纷出手,不知是谁下了狠手,一飞刀扎穿隐阎王肩膀钉在椅背上。
隐阎王挣扎两下,挣不动,抬手用力拔出短刀,趁血还没迸出前飞快并指点几下穴位止血。
聂欢托腮笑盈盈对她说:“早些认了不就得了么?何必受这份罪。”
隐阎王一声不吭。
孟惜慈双手合十,低低念声佛号,叹道:“此番死劫生死难料,你又何必在此发难?若大家都折在此处,什么恩怨都落了空。”
许庭深笑道:“和她废话这么多作什么?我看她一心寻死,不如聂姑娘下轮送她上路,也好试试这局棋深浅。”
聂欢和他一唱一和,“好主意啊。与其让她胡乱走棋,倒不如让我试试。”
姜遗光先对其他几人道谢后,也对她说道:“听到了么?我不信你听不懂,再纠缠下去,你只会也死在这里。”
他心里清楚,大多数入镜人平日里虽然谁都看不上谁,但更瞧不上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尤其是江湖上所谓第一剑客,第一杀手等等,这些人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恐怖吗?被鬼追杀过吗?和入镜人比起来,他们不过是生活在太平世界里的一群井底之蛙而已。
所以,即便他们和姜遗光都不熟,也不会放任一个普通杀手在自己面前放肆。
更不用说前不久他们商议好了,转头隐阎王就公然违约。他们更不可能放过她。
隐阎王此时终于开口,一双疲惫像刀一样的眼睛刮过姜遗光脸庞,她开口,是沙哑的女子嗓音,“那又怎样?”
“我既接了这单,不论遇到任何事,我都一定会杀了你。”
姜遗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真假。
良久,他问:“如果雇主撤销这一单呢?”
隐阎王一顿:“你什么意思?”
就见姜遗光从衣襟里取出一张折好的纸,打开,伸手举在她面前不远处。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无比眼熟的契约,底下还有她自己盖上去的红指印。
“万金堂这一单是我下的,现在,我取消这份契约,按照约定,雇主毁约,契约作废,定金和赏金一并归万金堂。”
“现在,你可以放弃了吧?”
隐阎王一时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都面面相觑,搞不懂姜遗光这人有什么毛病,居然自己雇凶杀自己。要不是他还有几分功夫,早就死在隐阎王手上了。
姜遗光只是看着隐阎王,内心默默推算着。
许庭深看热闹也看够了,随意掷出个点数,再根据点数,把属于姜遗光的蓝色木偶移到棋盘上一个安全的位置。
刻漏当即停止,同一时刻,隐阎王面前的刻漏计时开始。
许庭深:“该你了,我想,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选择。”
隐阎王似是有些遗憾地望着许庭深面前的蓝色木偶。
如果木偶在她手里……
她几乎没有一点迟疑地抛出骰子,再依点数,把属于孟惜慈的青色木偶往前走了几步。
不知是不是故意,青色木偶正好挡在姜遗光执棋时接下来该走的必经之路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棋盘上的一个交叉道路口,正前方直走有一小块空旷地,姜遗光可以走到那儿。但隐阎王正正好堵在了正中间。
姜遗光只能选择一左一右的路,但一左一右的尽头都是弱水的蓝色框。火棋走到弱水处便会消失。
或者可以停在青色木棋正后方一格,等青色木棋移开就可以往前走了。但谁都能想到,隐阎王下一轮一定不会让路,必定会再次把他往死路逼。
桌面上的大棋盘把每一步棋都清晰地复刻出来。其他人自然也发现了,她在故意堵住姜遗光的路。
准确来说,是堵住了姜遗光手中,属于聂欢的棋子的路。
聂欢面色阴沉一瞬,又迅速恢复如初,快得几乎看不出来,笑盈盈道:“怎么?难不成你要杀的人当中还包括我么?”
隐阎王又不说话了。
她一点都不在意其他人会不会因此仇视她,记恨她,她连自己的命也不在乎。
不过她不说其他人也能猜出一二,无非是自己受了伤,杀不了姜遗光,就想着通过这局双陆棋杀了他。隐阎王现在能堵一个,接下来就能堵别人的棋,五行棋本就环环相扣,说不定她还真的能把属于姜遗光的水棋逼入绝境。
姜遗光问她:“我撤了单,你还要杀我?”
按照契约,她这么做可是会被万金堂除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