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和内疚一起从脊椎下方往上爬。心脏均匀地跳动，但在某一刻——毛利兰曾经希望它不要再跳了。

　向来温柔和善解人意的少女摸了摸眼角，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皮肤冰凉。

　那是她的眼泪。

　“神谕？你还好吗？”

　在毛利兰扭曲模糊的视野恢复正常的一瞬间，她的喉咙里就多出了一点哭腔。

　或许是宫野志保解除心灵控制的方法不同寻常，摆脱了恶魔的搅局者仍然保留了一部分过去几小时的记忆。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我没关系的。”

　用魔力换上了渡鸦那套制服的宫野志保用衣袖擦去了脸颊上的血，罕见地笑了一下。她知道搅局者现在需要这个。

　“我们得快点离开这，然后找到蝙蝠侠。”

　蝙蝠。这个词语像是一个开关，激活了毛利兰的一小部分记忆。充满了血和暴力，重伤昏迷的工藤新一被她放置在了这个房间的另一个角落。这样就可以在蝙蝠侠认为交易完成后马上把神谕推出作为新的筹码。非常戏剧化。

　她还记得在新一被迫和她真正交手时那双充斥着痛苦的蓝色眼睛。他是红罗宾，更有天赋和经验的那个。他原本不可能输的。

　——只是因为对手是她。

　她立刻转过头跑向工藤新一的方向。那是一个角落，少年侦探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正在尝试撑起身体。

　毛利兰扶住了他。凯夫拉材质的制服没有缺损，血只是从缝隙里溢出来。宫野志保只是看着就知道他伤的有多重，基本没有什么战斗能力了。

　“你得在这里等着蝙蝠侠。”

　宫野志保也跟着蹲下身，以保证和工藤新一的视野齐平：

　“移动的话只会加深伤口。让搅局者留在你身边。这里是组织的地盘，我会找到有用的东西。”

　她几乎是立刻就下了决断。在这一点上跟随琴酒时间最久的宫野志保和蝙蝠侠有相似之处。

　但是红罗宾工藤新一从来就不是那么听话的孩子。

　“我有另一个计划。”

　他像平时做案件推理时那样胸有成竹地笑了一下。赤井秀一曾经提过的想法像闪电一样划过他的脑海——工藤新一是钓出蝙蝠侠的重要人质，如果他逃脱了，组织一定会暴跳如雷。

　他能引开绝大部分的人，从而给神谕留下做点什么的机会。作为几乎没怎么挣扎就选择束手就擒的那个人，宫野志保保留了大部分战斗的能力。

　“如果赤井桑能够做到的话。”

　代号红罗宾的侦探少年稍微停顿了一下，擦去了唇边溢出的血。双眸熠熠生辉。

　“——那我也能。”

　宫野志保无法用愚蠢之外的词语来形容工藤新一的这个计划。她有一千条理由来论述它在概率学上多么得不可实现，以及作为魔法师的渡鸦远远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强。

　“那好吧。”

　茶色头发的小公主像平时那样平淡地答应了他，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宫野志保的心中始终有着占比不小的悲观部分，但只要想起她大概不会是那个操持葬礼的那个人，心情就顿时轻松多了。

　毛利兰双眼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水雾，但没有说出哪怕一句话。她总是会支持工藤新一的所有决定，现在依然还是。

　作为蝙蝠巢穴的优秀毕业生之一，宫野志保在潜行调查方面并不逊于红罗宾。她躲在角落里，用从工藤新一那顺过来的遥控蝙蝠镖击倒了几个进行巡逻的基层成员，过程还算安静。

　或许是因为恶魔讨厌明亮的环境，或许只是为了让组织的据点不那么引人注目——总之，宫野志保到现在为之没有看见任何一盏亮着的灯。

　三宫恶魔的小公主戴着兜帽，在熟悉的昏暗环境里快步走着。

　在她还被叫做雪莉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个据点。甚至没有理由问起除了科研组和朗姆交给她的情报外的任何东西。黑衣组织一贯擅长的谨慎。

　宫野志保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不是关东地区所期待的那种侦探。琴酒也明白这点。

　所以他曾经选了工藤新一。而不是她。

　她的指尖从腰侧的蝙蝠镖上擦过。冰冷的金属让她能够进一步保持镇静。

　细碎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四周传来，宫野志保联想到了从影子里的爬过的蛇。

　三宫的下属们总会给她带来这种感觉。她侧身躲在阴影里，屏住了呼吸。

　如果她能穿上自己的那身制服的话，她会扔出几枚闪光弹，然后轻易地荡过一段距离，躲到安全的横梁上面。

　可惜宫野志保现在身边什么都没有。她只能像个小女孩一样藏在这里。

　当她意识到那些假借着人类身体的恶魔们已经形成合围，一定会发现她的时候，宫野志保反而变得冷静了。

　她是蝙蝠侠的第一个助手，可惜从来都不是最好的那个。

　安静的环境中突然出现了高跟鞋落在地面上的声音。高档的衣料相互摩擦，在这种时刻它比任何火药爆炸都要震耳欲聋。

　——和那些嗅到了渡鸦气息的恶魔不同。现在出现的是一个活人。

　“你们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女性慵懒的声音在这一小片空间里回荡。宫野志保知道她是谁，并且很熟悉。杀人如麻的千面魔女，提供给唐娜全套基因的那个人……亚马逊的大公主，贝尔摩德。

　恶魔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贝尔摩德的确在那位先生的手中取得了高于它们的权限。于是它们沉默地散去了，只是远远地注视着宫野志保身上那属于三宫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