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兽语者[刑侦](221)
岳渊没有催促,安静地等待着。
揭开伤疤,将鲜血淋漓的伤口展示给爱人、警察看,这的确需要莫大的勇气。
魏则清定定地看着妻子,眼神里充满着怀疑。
她到底瞒了自己多少事?为什么女儿死了两年,她都一点口风都没有露出来?
难道还有什么,比真相更重要?
难道还有什么秘密,比女儿的死亡更沉重?
到底相爱相守了近二十年,魏则清不忍心责怪妻子,嘴唇紧紧抿着,默默地等待着。
长久的沉默之后,武婧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终于开口说话。
“则清,我1976年与你第一次见面,你还记得吗?”
往事历历在目,魏则清的声音很轻柔:“记得,你那个时候身上到处都是伤,躺在医院病床昏迷不醒,问你家在哪里也不说,孤孤单单很可怜。你说你68年高中毕业后就去了辽省一个农场当知青,北地苦寒,你身体扛不住,好不容易回家探亲却发现家人离散,央求我给你办病休手续返城。”
武婧躺在病床上面色似纸,却美得惊人,黑呦呦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凄苦,从来不曾动过男女之情的魏则清一下子被打动。他帮武婧办了病休证明,找关系帮她将户口迁回荟市,然后与她结婚,78年初女儿出生之后,魏则清毫不犹豫地接过带孩子的重任,全力支持武婧考大学。
武婧的嘴角挂着一丝苦笑:“对不起,我骗了你。”
魏则清呼吸一滞,感觉到胸口有些发闷。
妻子有秘密,这个秘密她藏了二十年。
武婧看着丈夫,眼眶微红:“我嫁给你的时候,已非处子,这你是知道的,对吧?”
魏则清听到妻子这句话,沉默片刻之后,轻声道:“世道太乱,活着就好,这些……我不计较。”
武婧万万没有想到,丈夫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情绪一下子控制不住,扑进魏则清怀里,抽泣起来。
看着妻子不断起伏的肩头,魏则清心中一软,轻抚她后背,颤声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半晌之后,武婧直起腰来,整理仪容,看向岳渊,缓缓将自己藏在内心的秘密说了出来。
原来,武婧是湘省珠市人,1968年高中毕业后按理应该下乡,但家里人舍不得她去北方受苦,又担心她容貌太过出众容易吃亏,便到处托关系凑钱给她买了个工作,将她安排进荟市正安镇的军工厂当工人。
殊不知,正是这个安排将武婧推向了深渊。
武婧一进厂,就被一个造反派的小头目看上,在一个雨夜将她强暴,随后视她为禁脔,不允许她与家人联系。武婧涉世未深,在他的强迫之下不得不虚与委蛇,并在1971年生下一个儿子。
生下儿子之后,武婧曾经想过要好好过日子。她打理家务,细心照顾儿子,以为这样就能够感化那个恶人的良心。
可是,狗总是改不了吃屎。
他只要一喝酒,就会殴打、污辱武婧,有时候连儿子都一起打,终于在儿子五岁的时候,武婧一狠心抛下儿子跑了。
武婧拖着满身的伤痕来到荟市人民医院,哀求魏则清帮她办理病休证明,又在家人的遮掩之下假托知青返城,将档案里结婚生子这一段就此抹去。
说到这里,武婧满眼是泪:“我不是有意隐瞒,我只是恨不得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个人。”
魏则清长叹一声,紧紧握住妻子的手,不断地重复着:“不怪你,不怪你。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个人,是那个时代。”
站在一旁的夏木繁却听得心头一紧。
正安镇,军工厂,酗酒打人的丈夫,被母亲抛弃的孩子。
这一切,与柯麓的经历何其相似!
想到枫林路上那家新开的咖啡屋,距离省人民医院只有五、六分钟车程。
是巧合,还是刻意接近?
直觉告诉夏木繁,这里头有文章!
岳渊问:“武医生,你的意思是,那个人与你有仇?”
武婧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恐惧:“他生性暴虐,占有欲非常强烈,我偷偷跑掉之后他曾经试图去我爸妈,幸好那个时候我们家里人有警觉躲开了。后来,我结婚、生下女儿、考上大学,再没有见过他,但我一直在害怕,怕他找到我。”
“巧珍出事的时候,我其实想到过他的,可是存着侥幸心理以为是意外,就瞒下来了。是我错了!我害死了我的女儿!”
武婧说到后来,自责与愧疚将她整个人击垮,面色变得像医院的墙壁一样,惨白惨白。
岳渊的眉毛拧成一条线:“他叫什么名字?”
记忆太过痛苦,武婧的声线在发抖:“他,他叫柯志刚。”
姓柯!
夏木繁追问:“您儿子叫什么名字?”
武婧这才留意到这个女警,嘴唇嗫嚅着:“柯麓。岳麓山的麓。”
夏木繁问:“您后来见过儿子吗?”
武婧猛地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见过他。”
夏木繁看她眼神游离,知道她有所隐瞒,便温声道:“武医生,我们警察是来帮你的,请你不要再有任何隐瞒。”
魏则清看了武婧一眼,眼神痛苦:“你……还要瞒我吗?”
武婧死死地抓住魏则清的胳膊,宛如溺水的人抓住一段浮木:“不不不,我不会瞒着你,我绝对不会再有任何事情瞒着你。”
武婧转过脸,哀求地看着夏木繁:“93年的时候吧,是有个年青小伙子来医院找过我,他说他叫柯麓,我当时吓坏了,生怕柯志刚就在他身后,连声否认,坚决不肯与他相认,让医院保安把他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