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入室(150)
他那句话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还没说完耳根就红了,错开眼不敢看她。
“哦哦哦还好……不是,是好可惜。”林琅意刚退回身子,身边忽然由远而近快速传来一阵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
她闻声望去,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情况,边述忽然猛地冲上来一把隔开了她。
“砰”的一声闷响,随即是粉渣碎裂一地的声音,林琅意看到了地上滴落的新鲜血迹,嗓子眼在极度震颤恐慌的时候像被棉絮堵住,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展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护住,短时爆发速度的惯性带着她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看到他的眼睛,咫尺的距离。
“啊——啊——”身后传来嘶哑难听的怪叫声,挠喉捩嗓似的,还有靠近时酸臭刺鼻的汗蒸味。
林琅意一个激灵,被吓破胆的神志终于归位,终偏头看到了背后七歪八扭地站着一个老汉。
他的头发上沾满了泥灰,像是满头的头皮屑一般,偏长的花白头发一缕一缕地黏在一起,遮住那张蓬头垢面的脸。
那老汉手里还举着一块砖红色的四方砖,身上背心短裤破破烂烂,根本分不清原来的颜色,浑身散发着一股咸湿的腥味。
他与目露惊恐的林琅意对上眼,咧开嘴发出一连串呕哑嘲哳的声音,还要高高举起砖头砸人。
“跑啊!”林琅意当机立断拉起边述就往门外跑。
边述一只手还捂着后脑勺,那只带着薄茧的手很快就布满了蜘蛛网一般的红色血丝。
林琅意被那些触目惊心的血吓得心惊肉跳,不住地往后面看那老汉有没有追上来。
边述却像是被那一板砖拍傻了似的,被她牵着只管往茫茫夜色里跑,不分东西南北,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两人交织握紧的手。
风把她的长发往后吹,让他想起以前体测前的每个晚上,他也是这样陪着她在塑胶跑道上练习长跑。
那个时候,他可以跟在她半个身位后,看着她头发上的各种色彩的小皮筋和可爱的发夹,每天都不一样。
“不对,后脑勺被打了是不是不能跑步!”林琅意跑了这几十米就心跳爆表,不知道是被冒出来的老汉吓到了,还是因为边述现在这幅血糊满了半片头发的样子急疯了。
“没事……我头不晕。”边述一步不离地跟着她,“能跑。”
“跑个屁!你还贫血!”林琅意破口大骂,一边掏出手机给保安打电话,一边到处就地取材找趁手的武器。
边述听到那句“你贫血”后鼻子一酸,今夜赶来A市并独自绕着应山湖走走停停了几圈的酸涩情绪骤然涌出,仿佛心脏那里轰的一下塌陷了一块,所有的回忆混杂着甜蜜、痛苦和遗憾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他将捂住后脑勺的那只手垂下来,掌心接着的血顺着手指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上。
他想去推她:“那我不跑,你跑,我帮你拦着。”
林琅意还在跟值班保安通话,分神听到这句话狠狠瞪了他一眼。
边述靠近她一步,转过头往回眺望了一眼。
那老汉好在没有追出来,林琅意不敢耽搁,打完这个电话又马上打了120。
打完一圈电话她才有时间去观察他的情况,边述脸色很快惨败下去,后颈处一直有汩汩如小溪流一样源源不断的血迹往下淌,背后的衣服都被染红了一片。
他嘴上说不晕也不想呕吐,可人渐渐有些站不稳了。林琅意觉得不对,便扶着他让他退了两步靠在一棵树干上,慢腾腾地坐了下去。
在此期间她的手机响了几次,她无暇顾及,上手扒了他的衣服,围着伤处绕紧几圈打结,想尽办法给他加压止血。
边述略仰着头,眼前就是她豆绿色小衫的下摆,随着她手忙脚乱的动作微微摆动着。
她靠他很近,他能清晰地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馨甜的花果香,大约又是什么新尝试的沐浴露,她总是喜欢买各种香氛气息的洗护产品。
他的肩膀松懈下来,抽动鼻尖贪婪地嗅了嗅,有点想往她身上靠过去,又怕沾着血污的头发会弄脏她漂亮的衣服。
就像很久很久之前一样,他总是自卑自己洗旧的衣物,每次见她之前,都要把每一条褶皱都熨平整了。
起码,要看起来整洁干净。
没想到经年累月,明明已经不同往日,他也不必再像以前一样为了钱财拮据。他以为这样的自己重新站在她面前时,能不必再回忆起当初的自卑。
可谁知,重逢后,阴差阳错的,他伸出来的依然是那双脏污的、带着永远磨不掉的薄茧的手。而她如同记忆里一般,鲜活美好,是最纯净的白。
边述感觉自己的头沉重得像是整片天空都压了下来,他费力睁开眼皮,眼面的世界一点点模糊扭曲,就连她的身形轮廓都开始毛边错位,看不真切。
他突然就恐慌了起来,混混沌沌地想着这是不是一场梦,就像很多次他曾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要叫住她,但只要一开口,梦就醒了。
边述用力提起肩膀,费力地想要抬起胳膊抓住她的衣摆,起码不要空空荡荡,醒来又是黄粱一梦。
他努力了很久,身上的力气却如漏气的雪碧一样快速消散,那点距离好像天堑一般绝望地隔在两人中间。他还没来得及够到她便眼前一黑,完全陷入了昏迷。
*
程砚靳接连几个电话都打不通,焦躁地绕着客厅转来转去,到最后却等来林琅意手机关机的提示。
他脑子里那根岌岌可危的弦终于断了,再等不急,病急乱投医一般给原楚聿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