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鹿(160)

作者:吓我一跳

杨劲随意问道:“他跟你说今天傍晚的飞机?”

李清一眯起眼睛,困惑地看着杨劲。大脑刚刚启动,她不明白航班时间这种事情还有什么强调的必要。

她喝光杯里的水,吞咽的声音很鲁莽,把杯子放回床头桌时,才发现自己穿得很少……被子滑了下来。

她慌忙裹紧被子,身体和大脑才同步起来。

她突如其来的警觉和慌乱都在杨劲的意料之中,杨劲没看她,看着空杯子问:“还要吗?”

李清一舔舔嘴唇。

杨劲腿边有个超市塑料袋,他从里面拿出一瓶水,缓慢淡定地拧开瓶盖,把杯子倒满。

李清一盯着他的一系列动作,脑中却警铃大作。李爸早就告诫她,女孩子在外面,轻易不要喝酒,喝酒有发生坏事的可能,严重的会有多严重谁都难预料,但最轻微的,也是醉酒失态、胡言乱语、风度尽失、留人话柄。

李清一故作淡定,心中暗暗叹气,昨晚怕不止胡言乱语那么简单。

杯子再次递到她面前,她刚想开口问,杨劲却抢先道:“先穿衣服,我出去一下。”态度中立,并无感情色彩。

半小时后,杨劲敲门。

李清一迅速洗了个澡,把自己打理好,在这个过程中,努力驱散脑中的浑浑噩噩。

她发现两个事实:

第一,她的衣服不是自己脱的,虽然被整整齐齐摆放,可不是她习惯的折衣方法;

第二,她遗失了一段记忆。她最近的记忆是喝酒,先是啤酒,再是白酒,章燃坐在她对面。再向前追溯,是海边,巨浪卷起厚厚的浪花,欢快又汹涌,她对章燃说:“你以后会变成了不起的人。”

之后就是半小时前:杨劲合衣坐在她对面,告诉她章燃已经走了,时间是翌日中午。

听到敲门声,她把窗帘开到最大,远处是冬日海滩,海岸线已经退到远处。

杨劲进来后,一直默不作声,也没有看她。窗帘打开后,房间里事物件件分明,杨劲扫视一圈,最终决定走到窗边,打开半扇窗。

李清一已经穿戴停当,走过去和他一起看窗外。

“你……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晚上。”杨劲咬着后槽牙,“准确地说……今天凌晨。”

“章燃怎么走了?”

杨劲扭头觑她,胸腔里怀着一口气,一直没吐出来。

“我的意思是,章燃他……”她想问,黑灯瞎火的,你是不是把人赶出去了?

“他不该走吗?”杨劲只扯了扯一侧嘴角,做了个嘲讽的表情,眼神里却有掩不住的恨意。

李清一下意识顺了顺头发,发尾还是湿的。她觉得杨劲是在质问她,又觉得解释起来更加别扭:“章燃好像有点抗拒你们给他安排的出国留学,情绪挺低落的,昨天一起喝了点酒,没想到本地啤酒后劲儿这么大……”说着又觉头又重又闷,两个拇指顶住太阳穴,双手捂住额头。

杨劲勉强呼出胸中浊气,看着远处海滩,他一宿没合眼,睡眠不足加上情绪起伏,既要拼命隐藏情绪,又要冷静做出决定,他觉得感官和知觉在逐渐丧失,面临两难选择:要么盖棺定论,要么万劫不复。

如果是后者,那幻灭的不光他本人,还有这对“狗男女”,他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恨过,恨到想掐死他们,砌进墙里,浇灌厚厚的水泥,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如果是前者——好在,他还有另一个选择。如果是前者,他要负责整座海市蜃楼的营造,怀着无法容忍的真相去掩盖真相,抱着无法修复的残缺去粉饰残缺。

整个世界就是一盆新鲜的狗血。

杨劲从思绪中拔出自己,转过身来,靠着窗台,看着李清一。

对方已经坐到床边,刚才又有一阵,脑袋里像有个搅拌水泥的涡轮,把脑桨囫囵个儿翻搅,吃力地旋转,胃里有轻微的恶心。这症状刚睡醒最强烈,发作间歇逐渐变长,痛苦渐次减弱了。

她脸色也不好,白里泛青,没有血色,杨劲看了一眼,又皱眉扭过脸去。

“你这儿,怎么了?”李清一发现杨劲下颌到脖子处有一道新鲜的伤,像是被不大平滑的桌角刮蹭到。

说着站起来,想凑近看。

杨劲迅速躲开。“脚没事了?”

“没事了,下周要复查一次。”

杨劲心想:所以没有厌烦我到忍着脚伤出差?是真的没那么严重?所以受伤的第一时间,联系的人不是我,而是章燃,不是更信任他,而是……

他有点想不下去。

是什么呢?是考虑到我在外地,鞭长莫及?

那为什么住进章燃家?还穿着别人的衣服?

然后是喝酒!我他妈的明明跟你说过,你不适合喝酒!一点酒都别喝!然后现在捂着头说酒劲儿大,对着我说酒劲儿大!

他觉得凄惶又滑稽:你跟我真的说!不!着!

就你这种姑娘,捧着脸看谁都是好人,往好了说是善良,其实就是傻缺,人前拼命释放江湖豪气,背地里早被人卖五个来回,一把年纪装纯真,喝吧,喝死你,先把你轮一遍,再把你的肾挖出来卖了,看谁还要你,反正我是不要了,你爱去哪去哪,爱跟谁跟谁,别找我哭,找警察去。

对!找警察去,证据我都替你收着,让警察告诉你,你的好队友、对你俯首帖耳、把你视作女神的毛头小子对你做了什么,顺便把章燃那个杂种送进监狱,留什么学!读什么名校!人渣就去下地狱!

想到这里只好打住,因为“杂种”这个词打击面太大,他几乎连自己都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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