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媚娘(25)
有人叫他的名字:“孟泽。”尾音藏笑。
除了李明澜,还能是谁。
她嚼着口香糖,刚才的两个声响,是口香糖的泡泡破了,她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她不知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孟泽不想和她做没必要的交流。
她嘟起唇,又吹了一个大泡泡。
他等着泡泡破裂,糊到她的脸上。
然而,没有。
她“咻”一下,把泡泡吸回去,对着他弯唇一笑。
光影斑驳,这一刻,如果孟泽手上有相机,他也许会按下快门,这是出于对摄影的喜好。
李明澜的五官不是艳丽那一挂的,相反,她俏皮甜美,笑起来能伪装天使,不过对着他,她似乎总能弄出几分风情。
阳光洒在蓝白校服,她在林中像一个空降的妖精。
仅仅是像。
真正的李明澜有多烦,孟泽不是不知道的。
他走出小树林。
他当李明澜是空气,轻飘飘的空气,也能在他的耳边卷起风来,疾风骤雨一般。
孟泽到教室,用耳机塞住耳朵。
劲爆的摇滚乐震耳欲聋,世界反而清净。
今天的最后一堂课,班主任让同学们自习写作。
李明澜跟闲下来的人一样,东张西望,一扭头,看看孟泽的作文卷。
他一个字都没写。
她叹气:“唉!我们都一样。”
不一样,他是不想写,她是不会写。
李明澜的叹气仿佛是从丹田而出,极富感染力。
冯天朗跟着她长叹:“我们后排什么时候能来一个思路敏捷的同学,为我指点迷津啊。”
周璞玉更换了笔芯,将旧的那一支飞到后面这一桌:“你努力考一个好名次,跟老师说把座位调到前面去。”
冯天朗摸一下脑袋:“我太高了,坐前面会挡后面人的视线,早早长到一米八,看来不是件好事。”
孟泽倾身向同桌:“考好了就能申请调座位?”
“你还不知道我们七班的规矩吧?我们班的关系户都安排在这里。”冯天朗的手指点了三下,暗示倒数三排的意思,他又指一指前面,“班长、副班长、学习委员,不都在前面几排吗?”
李明澜又回头:“孟泽,你要换座位吗?”
孟泽可以爽快给她一个回答:是。
但他懒得说,既然已经是最后一堂课,他收拾书包,提前走了。
周璞玉惊叹,和李明澜说:“这新来的转学生比你还嚣张。”
“连班主任的课都敢早退,他迟早再去老师办公室。”李明澜提笔,写下了作文的第一句话。
「我们不愿被时间奴役……」
之后,另一个逃课的人来了,孙境站在七班的窗外,惯性动作是抬下巴。
李明澜拿着报纸出去:“喏,这个。”
孙境只见满眼的英文字母:“果然头疼。”
她直笑:“英文情诗多浪漫啊。”
他收下了。
*
孟泽上次的翘课有过非常体验,这天他没有直接回家,去校门口的饮品店坐了很久。
他点了一杯甜度爆表的热奶茶。
他的味蕾给了这本东西一个差评。
不是所有的甜都和那天的雪媚娘一样恰到好处。
太甜的,一沾牙就腻。
太淡的,散不去他舌尖的涩。
孟泽在放学之后又坐了十来分钟,猜测这时候万无一失了,才回去。
刚到家,他收到旧货店老板的短信:「那本杂志到货了,只有两本。」
言下之意是催促孟泽尽快购买。
这可能是营销话术,但杂志是去年夏天发行的,回收不容易。
孟泽连书包也没放,又出去了。
旧货店老板今天看到的人影一站到帘子外,就进来了。
老板见多了这样地少年郎,一回生二回熟,成长速度惊人。
老板从一沓杂志里拿出一本,随意翻了翻:“是这本吧?”他翻到的那一页正好是白衬衫模特。
因为这本比王辉的那本要新些,衬衫显得更白。
老板说:“你来得早,否则过两天又要没货了,不知道为什么啊,这一期杂志是很抢手。”
孟泽接过:“谢谢老板。”
*
天完全黑了。
父母工作忙碌,加班到八九点钟是常有的事。
孟泽索性在小区外的快餐店吃了饭再上去。
孟父已经回来了,又是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他听见开门声,出来问:“今天放学这么晚?”
孟父觉得晚自习也是个拼搏的好机会,但儿子从不上晚自习,雷打不动。
这时却听儿子说:“老师在晚自习课分析题目,我就多留了一会。”
只要是和学习有关,孟父就赞成。
孟泽回到房间,关上门,打开书包,第一眼见到杂志。
和试卷差不多大小,但因为硬皮装,立得笔挺。
对摄影,孟泽没那么多墨守成规的理论,他更倾向以放松的状态感受“美”,他半靠在床,亮了台灯。
杂志上,吸睛的都是比基尼美女,那位衬衫哪怕在这一页绑了衬衫,到了下一页,还是以比基尼亮相。
孟泽看完了这本杂志的所有,还是回到这位模特穿衬衫的那页。
一个“美”字也是五花八门的,有香艳婀娜的直白刺激,也有若隐若现的欲说还休。
他的目光停在白衬衫。
只看这脸,和李明澜有七成相像。
他想到李明澜今天到小树林的那一幕,大自然能把一个喧闹的人衬得出尘,全凭光影。
台灯的光投下来,在杂志上照出一道道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