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远弗见+番外(41)
她一愣,反应很快地说,堵的是长高五厘米,我才长高了四厘米。
他气定神闲地说,你没量准。
她反驳,他反弹反驳,两人抠着五厘米的字眼,辩白了一下午也没得出个所以然,待天黑送她回家,走到路灯稍暗行人稀少的路段,他突然一个大跨步转身与她面对面站定,弯腰朝她嘴巴小鸡啄米似的啄了一口。
触碰后随即分离。
她懵掉一秒,情绪上来,又惊又怕又羞又臊,指责他耍无赖。
他嘴上占了人便宜,嘴上也不饶人,他气急败坏地说,我无赖,我要是无赖能跟你只拉拉小手,早做更过分的事情了。
当时年少,未涉人事,只能浅薄的听出了他语气里几分的调戏和玩味,如今细想来,他的话里原来暗含着克制和知分寸。
因为大了她三岁,保护她成了他作为男人的责任。
所以,三年里,他们除了搂搂抱抱和偶尔意犹未尽的接吻,没做过更出格的事情。
……
有点想喝汤了。
祁之乐把车停在牡丹公园的停车场,下车徒步往龙鳞路走。
边走边打量周围的环境,一如记忆中的模样,整条街全是餐馆,只不过饭馆的门面因为装修上了年头,墙皮斑驳显得破旧了,常常东西破了,便会让人有脏乱的感觉。
这些店都是个体经营的小本生意,店面里的空间很小,融不了几张桌子,店主们充分利用门前的林荫道,依次摆上折叠桌椅,供客人使用。
所以放眼望去,一众人坐在街边津津有味地吃早饭的场面分外壮观。
她进的街口不对,绕了远路,走好久才看到南关小碗牛肉汤的店牌。
人很多,没有空余座位。
正思考着是要等一会儿,还是买了打包带走回家喝,身侧突然砰通一声响,随即传来小孩哇哇地哭声。
她扭头看,原来是个三岁左右的男孩,坐凳子不老实,摔倒了,孩子的妈妈扶起他,瞪着眼睛凶他,孩子吓哭了。
妇女说的方言,祁之乐听不懂,就收回了视线,但收回视线的余光里,突然瞄到斜对面几步远的电线杆背面站着一个人,背影有些熟悉。
她定眼去看,发现是靳哲阳。
他一只手揣进皮夹克的上衣兜里,侧身倚着电线杆正抽烟,眼皮往下耷拉着,另一只手捏着烟身往嘴里送烟蒂,吸一口,慢吞吞吐烟雾,神情疲倦。
他到没发现她。
祁之乐想着是去打个招呼,还是偷偷摸摸走掉。
愣着神,一个端了满满一碗红汤辣油的老大爷,从她身边经过,高声喊道,“旁边让让姑娘,别挡着过道啊。”
她急忙侧身,等大爷走过去,她下意识朝靳哲阳的方向望去,只见他闻动静,漫不经心地瞥来一眼,看到她,眼睛微微眯起,反应两秒,神思清明,立马扔了烟,向她走来。
“好巧啊。”祁之乐先开口。
“你来……吃早饭?”靳哲阳略不敢相信。
“嗯,开车正好路过。”
靳哲阳笑了一下。
“你自己吗?”她看他不像来吃饭的样子,像等人。
“和苟叔。”
祁之乐啊了声。
“打个招呼吧。”靳哲阳示意她跟他走。
就在电线杆旁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位身形消瘦的老人,他戴着黑色的针织帽,脸很怪异,两边不对称,一侧的脸骨像受到重力压迫往下塌着,肌肉僵直。
他用筷子的手抖得厉害,要费多次才能把饭送进嘴里。
祁之乐认了好几眼,不相信这是苟叔,是她记忆里那个大腹便便脑门油亮,嘻嘻哈哈不着调的四十岁男人。
她看向靳哲阳,眼神惊愕。
靳哲阳:“中风了,留下了后遗症。”
祁之乐:“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有三年了。”
祁之乐弯腰,唤了他一声“苟叔”。
苟叔听声音,颤颤巍巍抬眼看向她,盯着她的脸看半响,点个头,继续吃饭。
“是不是不认识我了?”
苟叔算是他和靳哲阳这段旧情债的另一个见证人,靳哲阳高中毕业没上大学,留在苟叔的网吧打工,她没少跑去找他,一来而去苟叔和她混熟了,每回见她,直摇头叹息,哎呀呀地说,这么好的姑娘怎么眼瞎跟了那个臭小子呢,赶紧分吧,那小子鬼精着呢,以后铁定被他骗的团团转。
靳哲阳听到,怼他,不会说话就闭嘴。
她在一旁看地直乐。
而现在,说不出什么滋味,胸口发堵。
“没。”靳哲阳看苟叔的反应,挑挑眉,“记得你呢。他就是说话不利索了,不愿理人。”
苟叔听懂了他的话,不乐意他说他说话不利索,筷子一扔,耍小孩脾气,不吃了,拿过旁边的拐杖晃晃悠悠地起身,笨拙地往前走。
靳哲阳说:“现在就是一个怪脾气老头。”
怪脾气老头突然含混地说:“别,跟着,我。”
靳哲阳气他:“那你跑啊,有本事甩掉我。”
他顿时火冒三丈,浑身颤抖地几乎无法站立。
靳哲阳不以为意,跟祁之乐说:“你坐这儿等我一下,我送他过了马路就回来。”
祁之乐:“不用,你陪苟叔吧,我马上就走。”
“他不用陪,你等我。”
“等我。”
他反复强调了两遍,才大跨步追上苟叔,再猛然间减小步伐,落他一米远,不做声地跟着。
祁之乐望着两个人的背影,见靳哲阳频频回头,察觉他是不安,掏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我不走,你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