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晚成(出书版)(102)

作者:金陵雪

“真他妈龌龊!龌龊!”

何祺华同薛葵回到休息室,两人面对面坐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找到最舒服的方式,来进行最后的谈判。

他注意到薛葵是倚住沙发靠手,背脊僵硬,交叉起十指;但一会儿,又小臂横抱贴近小腹,仿佛肚子痛——从小到大,害怕的时候就样。害怕之余,又想保持冷静。

“别太紧张。”他为倒杯热水,“拿着它,会好过。”

没有接杯子。

“如果不介意。我想披上外套。”穿上自己的羽绒衣,感觉活气又慢慢回到自己身上,“现在好多了。”

何祺华微微牵动嘴角,把热水放到一边去。

“其实你讨厌和我说话。为什么又想和我谈谈。”

“可是,总得和你谈谈啊,不然就这样下去?”

他不仅仅是何祺华。记得他有哥伦比亚大学心理学学位,总以为他不会用学术派的那套来对付她,但四个星期前的那次交锋,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位长辈。对,他是长辈。抱定这样的信念,薛葵。

“谈什么呢?”

“最近格陵很冷。”

“对。全国范围内的降温。”

“不知道北方的冬天怎么样。但是南方这种湿冷湿冷的天气,地上全结层冰棱子。”搓着手,“特别滑。摔了好几次。”

“记得你以前特别怕摔跤。带你去滑雪,不肯,因为摔断门牙不好看。”

薛葵微微一笑。

“现在也怕。怕摔倒会骨头断掉。要知道已经快三十了,摔一跤定吃不消。可是没办法,得上班。不能抱着手,等着环卫工人来撬冰。对自己,别想着会跌倒,一步步,稳稳地走过去,不要一惊一乍,也不要掉以轻心,走过去就好。今年,一次也没有跌倒过。”

他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薛葵,十年前的你不会和我分享这种体验。”

“十年前,也不认为有头脑,有思想。现在对住我,心平气和。不再暴戾任性。不好的情绪,能控制。”

“可是你刚才当住许多人的面,说一辈子不嫁我。”

“让我难堪?”

“只要我们之间的互动,我都甘之如饴。”

他的话让薛葵毛骨悚然。

“何祺华。我再也不会说‘宁可砍掉手指也不同你结婚’这种气话,也不会说‘已经有决定’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但‘不卖身,不求荣,不嫁你’是大实话,不收回。”

“你和四个星期前很不同。”

“确实。”

“让我很高兴。”

“何祺华,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对我讲?”

他的眼睛很大,总是让商业伙伴觉得很诚恳,很可靠,他的方下巴,蕴含着让人平静的力量。

“薛葵,记住我将要说的话——我爱你。即使是从你什么也不懂的十五岁开始,也绝不容许这份感情被无视。不要歧视老人家,你分得清什么是占有,什么是包养,什么是爱。对你,不是占有,不是包养,就是爱。我爱你,薛葵。即使把这比喻为冻住的地面,讨厌却又不得不经历,也依然厚颜无耻地爱着。明白么?直到今时今日回到格陵,我所做的一切也是因为爱。”

有些茫然。

“得不到是种缺憾,不是爱。”

他在梳妆凳上直起身子,左腿搁在右腿上。

“我那番话让你这四个星期很不好过。”

“对。”

“就是要面对过去,看人性丑恶的一面。每个人都要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好,我负责。失去苏阿姨的信任,和卓正扬分手,和父母吵架——够不够?如果不够,还想拿走我什么?”

“如果我说对这一系列的蝴蝶反应很满意,你会恨我吗?”

薛葵缓缓地摇摇头。

“何祺华,我捱过来了。不恨你。相反,头一次对你感到歉意。”

“不。这是比憎恨淡薄的感情,我宁愿你恨我。”

他发现的她脸色有些为难。

“你一直对我很刻薄。如果当年有个十五岁的少年骑脚踏车在你身后追逐,没有人的时候对着你笑,用他的手抚摸你的胳膊,在你乖乖死掉的时候不顾一切歇斯底里地大哭而抱着你,也许你会爱上他。但是,我不行,就是不行,也没办法。”

“因为我不缺少父爱。”

“我也不需要个女儿。”

他审视她,心头转过千百个念头。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薛葵。

“反正来去,你就是不愿意和我结婚,无论怎样威胁。”

“对。”

“没那么容易。”

他起身猛地推开窗户,远处结冰的月轮湖在闪闪发光。

“我请了支乐队。从几个星期前开始向月轮湖内注入干冰以催冻湖面作为表演舞台。但是工程师今早上告诉我,失败了,冰层平均仅得四寸厚,所以表演取消。”

薛葵看着远处的湖面,每年这个时候,结冰的月轮湖是极大诱惑,总会出事故。故而政府规定,冰层厚度不足尺,严禁市民下湖,且儿童须有家长陪伴。

“你们应该设立标示,警示路人。不许游人在湖面嬉闹。”

“对。太危险。薛葵,如果你能安全地通过湖面,走到对岸的赛艇训练基地去,我就放你走。”

“欠你的,可以这样还清?”

“对。看看外面有多少宾客。他们大多数都参加过上次的婚礼。这一次,你又要跑。你在这四个星期里受到的折磨,对我来说是远远不够。在这里,也得付出代价。”他拽着的胳膊,“去,你已经摆出姿态,试试看你的运气。薛葵,为什么不动?害怕?或者,现在要选条舒服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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