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一笔谈(99)
蔺傒文默不作声,只把目光轻悠悠地落在他身上,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此人冷情冷性,若非他亲眼所见,笏九完全不相信他会对谁动心。
笏九问:“这东西是拿来为她凝聚三魂七魄的?”
蔺傒文反问:“谁告诉你,这东西是拿来凝聚魂魄用的?”
“你接近江墨到底有什么目的?”笏九眯起一双红艳得如烈火般燃烧的狐狸眼,道:“别告诉我,江墨就是那位凡间女子,我不信。”
一个魂飞魄散了的人,如若再世为人,不可能会神智齐全,甚至这么聪明。
笏九继续问:“你为了给她聚魂,还干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
蔺傒文再次反问道:“你认为我会做出什么勾当?”
笏九伸出食指点了点那片花瓣,道:“收集九九八十一缕精魂,这件事你有没有做过?”
“一切世间法,须得正法方可修来正道,”蔺傒文淡淡直视着他,“这个道理,莫非你也不懂了?”
“善恶两道,或修或造。”笏九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戏谑,“冥府是你的地盘,是修善道还是造恶业,自然由你说了算。”
蔺傒文说:“因非修有,为三界所不容。”
笏九恶狠狠瞪大双眼厉声说道:“那你告诉我,我师父身在何处!他没有入轮回!所以别再拿之前那一套来糊弄我,”他咬牙切齿,“我不信你!蔺先生!”
“笏九。”蔺傒文认认真真地唤了他的姓名,说:“你可知,诸法因缘皆有定数。”
“我说了别再拿那套来糊弄我!”笏九忽然咆哮起来,“什么定数?我九尾一族向来不信什么定数!我只要你一句话,我师父在哪?”
“事已至此,即便我告诉了你又于事何补?”蔺傒文说道:“你与笏道长师徒情分早已在他作古之时全然断尽,莫要再执迷不悟。”
“我与我师父之间的师徒情分是断是续,不由你说了算,”笏九从地上爬起来,一手举着琉璃盏,一手将青莲花瓣取出,捏在掌心里,问:“我师父在哪?”
蔺傒文的目光瞬间沉郁下来,口吻也随之冷淡,“当年你闯我冥府,我断你三尾实属开恩,现如今你莫非想重蹈覆辙不成?”
笏九大声吼道:“那又如何!!我笏九何曾惧怕过?”
“笏九,你可知你何以迟迟修不得正果?”
“我不需要正果!”
“因你痴念太重。”蔺傒文一如既然地如世外客,诉说众生皆苦,“诸法空相,诸相有量,诸缘皆定,你堪不破。你嘲讽世人或痴或愚,可曾想过你自己也犯了大忌?”
“……”
他们都让他亲自过来向冥君求证,他口口声声不愿意,可是他到底还是来了,而冥君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师父在哪。
诸缘皆定?
去他娘的诸缘皆定!
山鬼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朝歌,几乎在苦苦哀求,“朝歌,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让他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我们……”
“离开这里,我们何去何从?”朝歌满脸凄然,“走不了的,我是戴罪之身,刑期未满,冥府不会就此罢休的。你把我送回去吧,我不想你因我而受累,更不想你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区区冥府算得了什么?我山鬼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玉溪,你我本来就错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朝歌咧开嘴笑得苦涩,“你再等等我,等我出来了,我再伴你游历山水可好?”
山鬼狰狞着脸,极为痛苦,“一千年了,我还要等多久?”
“再等等,我会向冥君求情,求他开恩……”
“他不会开恩!他若愿意开恩,何至于让我等了上千年?”
朝歌沉默下来,刚才的一丝希望也随之沉落心底,她安静了半天,忽然说:“玉溪,你回去吧,我自己回冥府请罪,你不要来。”
“不,朝歌……”山鬼忽然发现朝歌的身影越来越淡,急忙跑过去想挽留住她,一伸手却扑了个空,“朝歌!朝歌别走!”
空荡荡的山林里,只回荡着他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笏九原本是想拿她要挟玉溪与他合力盗取那两样东西,可是最后一刻笏九却改变了主意,将她给放了,而且只身一人去了冥府,朝歌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或许他不全然相信那位黄巫师的话,但他却依然选择去了冥府。
朝歌怕他做错事,怕他犯下和自己当初一样的错事,她怕……
可是她找不到去往冥府的道路。
她只能回到昨晚自己出现的那个公园,漫无目的地四处晃荡,晃着晃着她终于走出了公园。
眼前的一切于她来说实在太陌生,她被封印在鬼界上千年,对外界只有耳闻,并未亲眼见过,可笑的是她连自首都找不到门路。
朝歌坐在路边,不知不觉就现了身。
碰巧江墨经过的时候,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同于常人的气场,她不由往路边上坐着的人多看了两眼,那人似乎也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茫茫然地看了过来,江墨不觉停下脚步。
沈妈妈被太阳晒得两眼发黑,发现江墨停下不走了,她正有休息的打算,“找个地方坐一坐,这狗子太能跑了,等它回来了我必须跟它算账……”
江墨也有些泄气,点点头,扶着妈妈想找一家门店休息一下,走着走着她心下不觉来气,冲着车来车往的马路喊道:“笏九——”
沈妈妈让她吓了一跳,刚想问你喊什么呢?忽然眼前出现了个女人,又把她吓了一大跳,她捂着心口不住地喘气,差点要休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