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一笔谈(138)

作者:砚丞书

那珩玉乃是仙家之物,本就极具灵气,一旦和那精气融为一体,竟修成了个男体,珩玉得了人形,终日与花鸟为伴,游荡于青城山。

一日,那珩玉外出时迷了路,不知不觉飘至云崖,遇见了生长于云崖之上的一株长萤草,那长萤草生来不同凡俗,珩玉见了心生喜爱,遂便以自身精气滋养,如此日复一日,那长萤草终于脱去草木之胎,也修了个男体。

江墨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蔺傒文见她不说,自己接道:“自古以来,书上或戏里都是些不离其宗的套子,那长萤草为报君恩,十之八九是打算对那珩玉以身相许了。”

江墨忍不住微微笑道:“正是这话。”

蔺傒文的嘴角一抹淡淡的笑纹,将书扔在桌上。

江墨歇息了一日,病已见大好,蔺傒文倒是怕她复烧似的,对她寸步不离,时不时探一探她的额头,见她情况稳定才放心下来。

午时来了两个问诊的,江墨倒是有精力应付,只是那问诊的见她屋子里竟坐着一名气韵高雅的男子,不由得八卦起来。

江墨是大夫,屋子里出现一两个陌生面孔是常有的事,兴许是哪里来的病患。

只是这男子生得实在招人目光,一位婆子陪媳妇来看病,见了蔺傒文之后,也顾不上媳妇的病情如何,忙问:“江墨,这位先生不曾见过。”

江墨看了他一眼,见他坦坦荡荡,自己也没理由心虚,说:“他也是来问诊的,病情有些棘手,暂时就住在我屋子里。”

婆子听了点点头,“可是啊,你一个姑娘家,放个男人在屋里到底不合适,赶紧让他家里人接回去才是,不在乎你累些多跑几趟。”

晚上,江墨对他说:“明天你别出来,让人见了笑话我。”

他只看着她不说话。

江墨又小声说:“那阿婆说的对,我是姑娘家,又尚未出阁,屋子里放着个无甚干系的男人,不成体统……”

蔺傒文闻言,应道:“好。”

这妖像极了那清心寡欲的佛僧,云心月性,清冷沉澹。

他若不是明明白白告诉了她,他是妖,江墨一定认为他是哪里来的得道高人。

……

蔺傒文在这里待了几日,夜里他忽然告诉她,“我明日便走。”

江墨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手指头不由捏紧。他是妖,妖与人终归殊途,所以他迟早要离开这里,她心里有数,只是想不到会这样快。

蔺傒文不去探究她心里怎么想,径自说道:“我自人间走这一趟,不止为替你医治热疾而来,你身上的热疾暂无大碍,眼下我还另有一桩要事不得耽搁。”

她怔怔问道:“办完要事,你还来么?你说过岁朝那日会过来。”

他还是那样的话,“好。”

蔺傒文走时悄无声息,江墨睁着眼睛背对着床外,他一走,屋里那股子清冽的气息慢慢在疏远,她忽然从床上坐起来,气息淡了,心知他已经走远了。

那妖走了之后,江墨感觉屋子好像空旷了许多,心里也没着没落的,时常走神,时常失落,有时候外出看诊,总希望回来时会看见他就坐在屋里,手执书册。

他在时,时常会在一壶茶还温热时提醒她喝,如今他走了,即便那茶凉透了她也未必想得起来要喝上一口,隔日只能换过。

雪下了又停,距离年节没多远了。

那老道来过几次,见她屋子里没了蔺傒文的身影,一开始还以为这二者又合谋诓他,于是隔三差五地过来一趟,后面确实没再见到蔺傒文才放下心来,走时还嘱咐了两句:“人妖殊途,丫头明白了就好,莫要再与那妖怪纠缠不清。”

江墨淡笑着说:“道长日夜奔波于伏妖,可有歇脚的地方?”

老道乐呵呵道:“我本是青城山人士,前阵子听闻此处时有妖魔出没,便收拾了包裹忙忙地赶来,现下就宿在城内的一家客栈里,丫头有事随时来找我,老道无甚本事,就会收妖!”

老道说着连连打了几个喷嚏,江墨回屋给他倒了碗茶过来,老道见了就推拒:“我这人好酒,茶水这样斯文玩意不适合我,你屋子里有酒么?”

江墨摇头,“我不喝酒。”

老道只得说:“我得入城一解酒瘾,丫头,后会有期。”

除夕那日,江墨去了城内购置些物事回来,明日岁朝,那妖说好了要来,她得备下一些东西,省得他来了之后什么也没有。

只是路上她又碰见了老道长。

那老道长在街上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这要过年节的光景果然不同往日,热热闹闹让人看了就高兴。

他一眼发现了江墨,忙过来说:“今日你是一个人,老道我也是一个人,何不咱爷孙俩凑在一块喝两杯?咱也热闹热闹,何如?”

江墨自然是不愿意,她得早些回去准备,明日他要来了……

但江墨抵不住他一再盛情,被拉着去了那客栈。

道长说:“丫头只管放心吃喝,老道有的是银子。”说着要了一壶酒和几样菜。

江墨向来滴酒不沾,她推了酒杯,换了茶盏过来。

老道长兴致颇浓,对着她天南地北侃侃而谈,谈及他的捉妖史,又滔滔汩汩,呶呶不休。

江墨说:“那妖也有好的,好的妖也收么?”

老道长已半醉,听了这话下意识地不赞同,“那妖之所以为妖,多半是动了邪念,老道至今未曾碰见过好的妖。”

江墨也不和他争辩,人心尚且难分善恶,世间诸妖或善或恶,更是难以明辨,兴许蔺傒文那妖精只待她一人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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