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炬之年(124)

作者:菜紫


那笑容逐渐扩大,连带着他好看的牙齿都露了出来。

随后,他闭上眼,眼前快速闪过一些血红色的画面:

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把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粗暴地拖拽到阳台上,拿出军用手铐把他狠狠铐住。

晌午的日头暴晒着他,他拼命挣扎,挣扎到手腕血肉模糊,都挣脱不了身上的枷锁,他只能,像条被阳光晒干的小鱼干一样,濒死般蜷缩在地上,嗓子冒烟,双眼发暗,听着隔壁大人的卧室里传来一声声皮鞭抽打的声音!

伴随着残忍的咆哮——

“我让你吃不了苦!我让你吃不了苦!我让你吃不了苦!”

云綦笑了,他缓缓睁开眼,眼泪顺着眼角颗颗滴落,砸进冰凉的池水里。

他对着镜子里的谁,哼哼一笑,语调怪怪道:“放心,我会成为你的骄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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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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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闻家老太太的八十岁寿宴。

按照闻家老一辈过寿的传统,照例在大园子里大摆宴席三天。

闻家老太太爱听戏,尤其爱听昆曲儿,闻老爷子这两年又迷上了粤剧,闻见声便邀请了香港的八和会馆和上海昆剧团,让粤沪两大剧团专门来给二老合演《白蛇传》。

听说有热闹瞧,几家小的都嚷嚷着要早点过去。

寿宴这天,谢陆言一早起来,让谭叔带他先去了趟南池子。

奶奶和闻老太太是闺蜜,特地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物,叫阿言过来捎走。

礼物放在了一个百宝嵌工艺的精致桦木盖盒里,盖盒上嵌着孔雀石、珊瑚、金银、漆角、绿松石等彩宝,工艺繁复,显其珍贵。

谢陆言没打开看过,不知道里面装的到底是翡翠水晶还是玛脑蜜蜡,不然就是车渠沉香之类的一些稀罕玩意儿。

从奶奶家出来后去接应宁,应宁一上车,谢陆言就把那只古董盒子塞到了应宁怀里。

“到时候你给闻老太太。”

他自己则另外准备了一樽玉雕摆件,代表谢家。

应宁摸着怀里漂亮的小盒子,不禁羡慕起了奶奶们之间的友谊来。

她今天穿了件橘黄色的针织连衣裙,头发散下来,戴着一款同色系的格子发箍,脚上踩着一双平底的玛丽珍鞋,整个人温柔的像是秋日里的小太阳。

难得她还主动化了淡妆,脸颊一抹水蜜桃色的红晕,是她特地扑的一点点腮红。

自然不做作,谢陆言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车子往西郊开去。

很多年没回来了,园子里的景致依旧没什么变化,还和多年前一样,只是曾经最为显赫的谢家,如今已是人去楼空,徒留一片寂寥。

自从谢爷爷离世后,奶奶最先搬走了,然后是谭韵泠,之后谢家人陆续全部搬出了园子,仆人也被一一遣散。

一开始,管家还不愿意离开,守着谢老爷子的遗物日复一日地照料旧宅,可后来随着时间流逝,连管家也回了老家,这里便彻底成为了一个无人居住的空宅。

车子缓缓驶过,左拐便来到了谢家的门前。

熟悉的小道、路牌依旧历历在目,然而里面已不再是昔日的欢声笑语,只剩下两栋空空的小楼,即使有佣人定期过来打扫,也无法掩盖这里的荒凉与冷清。

车子没作停留,缓缓从谢家门前驶过,应宁忍不住回头去看。

那条路,她每日走过,上学,放学,砌的整整齐齐的青石鹅卵,谁家窗前的雁,绕了檐,留恋春色,忘了南飞。

她鼻子一酸,回过头来,忍不住看向阿言。

谢陆言却始终闭目养神,仿佛对窗外的一切视而不见,没有看向谢家一眼,也没有一丝表情。

可是应宁又怎么感受不到他的难过呢?即使他装得再若无其事。

她捏了捏他的手,轻声问道:“回去看看吗?”

谢陆言听后,眼皮也没抬一下,淡淡说:“不了,没时间。”

“再说,也没什么好看的。”

坐在前面的谭叔听到阿言少爷的话,心中也不禁感到一阵难受。

他也算是谢家的老人了,又怎么听不出阿言少爷心中的痛苦和无奈呢?

尤其看到别家的门庭前热热闹闹,而谢家如今却人丁凋零,房屋蒙尘,连他都难以接受……何况是阿言少年,毕竟那是他的家啊。

应宁自然也理解他的心情,于是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快到闻家时,小楼和却却同时打来电话,问他们到哪里了。

谢陆言挂了小楼的电话,应宁接了却却的,告诉她他们已经快到了,就在门口了。

停好车,下来就听到院子里的锣鼓喧天声,虎啸龙吟般,满院儿喝彩声一浪一浪的,好不热闹。

门外,早有专门的佣人等候,热情地引领他们进入门庭。

应宁远远就看到小楼跟在他父亲闻见声身后招待宾客,他穿着一身喜庆的中式马褂,头戴瓜皮帽,打扮得喜气洋洋的,乍一看就像是个新郎官。

应宁头次见他穿成这样,觉得好笑,忍不住偷偷乐了一下。

她抬起手,轻轻地向小楼挥了挥,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时谢陆言在她耳边哈哈哈地来了一句,“我操,丫中状元了!”

这是调侃小楼穿着滑稽呢。

应宁注意到长辈们正朝这边走来,她赶紧拽了拽阿言的衣袖,轻声嘱咐他:“阿言,注意言辞,不要说脏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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