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晚上十点的街头，嘉倩也不想回家，酒醒之后那种巨大的空虚让她失魂落魄，这一场失败的约会让她的心情雪上加霜，此刻她是真的渴望一个结实的拥抱。在这微凉的春天里，她站在人潮汹涌的街头，等着一个个红绿灯闪烁，却始终不过马路。

她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心碎的春天，那时候的她也是这样，在明晃晃的季节里，融化成了一滩过季的雪，世事循环往复，不变的是她总是在伤心。

可是三十三岁的她再也不是二十多岁的她了，既然伤心总是难免的，那也不必为伤心俘虏。她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闹闹嚷嚷，宋涛还在麻将桌上。

“怎么了？”宋涛的语气温柔得不太正常，惹得桌子上一堆人打趣。

“你在干嘛？打麻将啊？”嘉倩问。

“对啊，有事吗？”

“嗯……想跟你聊聊，你什么时候结束。”

“快了，还有十分钟吧，完了给你打电话。”

半个小时之后宋涛在路边停了车，他在泰呈律所对面路边的凳子上找到了嘉倩，挂了电话他就预感到了今晚嘉倩要说什么，所以打完最后两把就赶紧去开车。

“这么大晚上坐在这儿干嘛，不冷吗？”宋涛今天见完客户，还穿着一身正装，在这夜里有几分凉嗖嗖的。

“我都在这儿坐了一个小时了，你知道我刚才去干什么了吗？我约了个 app 上划到的男的见面，结果饭还没吃完他就跑了。”

宋涛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对嘉倩用约会软件表示无语，还是对那人半路逃跑这事表达惊奇，“被人水了就给我打电话了？”

“不是，我是有话要跟你说。”

嘉倩看着对面的写字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了这里，走到了这里又被困在了这里，这个地方有着巨大的魔力，仿佛站在这里她就会被回忆裹挟，不知不觉又丧失握力。

她决定要给自己松绑，那些解不开的结，总归还是要有个答案的。

而在她开口之前，宋涛就准备好了那个答案，他不知不觉已经等了很久，但那句话他不想主动开口，他就这么等着，他等着嘉倩放下心里那个人，主动向他走来，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此刻也一样。

“你说吧。”他说。

“五年前那次，你亲我的时候，你知道我喜欢你，对吧？”

“对。”

“你那一次只是酒后乱性，对我没有什么意思，是吧？”

“是。”

“但是你现在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我猜得没错吧？”

“没错。”宋涛一句一答，毫不避讳。

“好，我知道了。”嘉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会心一笑，站起来拔腿就跑。

宋涛显然没想到这段对话后面，会紧接着这样的剧情，等他反应过来嘉倩已经跑过了马路，他有点懵，对着马路对面的嘉倩大喊，“你什么意思啊？”

半夜十二点无人的街头，只剩他的声音来回荡漾。

“没什么意思，晚安。”然后嘉倩挥挥手，笑着跑掉了。

宋涛站在原地，感觉到一种莫大的失控，他花了好几分钟时间平复心情，拨了嘉倩的电话过去，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无情挂掉。

“很好玩儿吗？”他发了条微信过去。

“生气了？”嘉倩立马回复。

“能不生气吗。”

“生气就好，让你也尝一尝半夜三更被扔在马路上的滋味。”

“你跑哪儿去了，我来接你，大半夜的不怕被人扛走啊。”

“傻子，我打车了，很快就到家了。”

“我也有话跟你说，你就这么跑了？”

“明天说吧。”

“过了今天就不说了，后果自负。”

“不说也行吧，也不是一定要听。”

“梁嘉倩，你太过分了。”

“我困了，先不说了，你也快回家吧。”

宋涛坐进车里按下打火，蓝牙自动连上开始播放日推《我真的受伤了》，看着空荡荡的马路，他突然想把这首歌听完再走，他把车顶打开把车熄火，点燃一根烟却只大概抽了几口。

他还在这种久未体会过的复杂心情里迷乱着，这心情就像一团线，抽丝剥茧过后是他的寂寞，他的无解，是他在得到一切之后无欲无求的空虚。

他家里残留着嘉倩来过的痕迹，那痕迹是沙发上的靠枕，是随手放在地毯上的书，那些痕迹他舍不得清理，他甚至会对着红酒杯上的口红印出神，嘉倩在他的生活里随机出入，带来的热闹就像是寒冷冰窖里的一丝暖光，人走灯灭，那个漆黑的夜他却再也不敢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