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把箱子打开，赫然发现高中毕业纪念册竟然也在里面，游扬写字的那一页贴着一张他们俩的合照，照片里的他们都穿着校服，戴着框架眼镜，有点傻，却美好得天不怕地不怕。

她把那张照片抽出来，准备日后在婚礼上播放，除此之外，那箱子里的一切她都不打算带走了，那些早该放下的事，还是不要反复去翻了，到这个年纪她才算是明白了，失忆是一种代谢，是维持精神正常运转的有效循环，而健忘就算是中年人福音了。

一万件事情追着，还没开始干就已经累了，沈忘川的电话突如其来，看到她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嘉倩只想把手机甩开。但她还是接了，电话接起来是开盲盒，是好是坏说不一定，但不接的电话就是潘多拉宝盒，必定是 breaking bad，这就是作为律师的迷信。

她打电话来约吃饭，却又含糊着不说明目的，嘉倩心里毛毛的，并不十分想去，但转念一想这样的日子也所剩无几了，就还是去了。

这一次见沈忘川，她的脸是让人震惊的憔悴，整个人眼眶都凹下去了，脸上只剩一层薄薄的皮。其实也就一个多月而已，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年前在宋涛家里见到她，她都不是这样的。

坐下之后嘉倩小心询问，“你怎么会怎么憔悴啊？怎么了？”

沈忘川不只是憔悴，她整个人像个纸糊的风筝，稍微大点的风就能把她吹透，看到嘉倩坐下，她勉强笑了笑，但那也是一个苦笑。

“先点吃的吧，想吃什么？”沈忘川问她。

“你看着办就行，我什么都吃。”

沈忘川认认真真点着菜，嘉倩在对面悄悄看她，的确还是那个沈忘川，但不知为什么，她似乎变得很易碎，好像轻轻松松就能把她折断一般。过去的沈忘川就像一朵芍药花，热烈得不可方物，嘉倩还记得五年前她过生日那天，她和宋涛并肩站在一起，像一对所向披靡的政界夫妻，大方、得体、高不可攀，那时候的她一颦一笑都散发着一种阶级跃层后的自如。

可现在的沈忘川，穿着素色的衣裤，眼角有了明显的皱纹，纤细的手腕仿佛什么都拿不起。或许是因为年前见她还是冬天，裹着厚厚的衣服看不出来她有多瘦，又或许那天跟宋涛吵昏了头，压根没心情关注她的样貌变化，总之这一次见面，眼前这张憔悴的面孔看得嘉倩很心酸。

菜依次上齐，沈忘川才抛弃那些有的没的寒暄，径直转向她今天真正的目的。

她看着嘉倩说，“我知道突然叫你出来挺冒昧的，但请你理解，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嘉倩心里飘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问这话的时候，她甚至是有些害怕的。

“我生病了，甲状腺癌，现在马上要住院准备手术，但这手术是有死亡率的，而且手术之后还有风险，说不定还复发，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情我放心不下，想请你帮帮忙。”

沈忘川说的每句话都让她破防，放在桌下的手捏成了拳头，她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怎么会呢？你一直身体都很好啊。”

“可能就是命不好吧，身体再好也扛不住，我不是怕，只是做手术之前我想把这件事交代好，不然我真的没办法上手术台，你能帮帮我吗？”沈忘川的焦虑到了极点。

“什么事你说，我要是能帮上忙我一定帮。”嘉倩说。

沈忘川停顿了一下，她看了嘉倩一眼，似乎在确认她的诚意。

“如果我死在了手术台上，或者以后出了什么意外，能不能拜托你，照顾我的孩子？”

“啊？”嘉倩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她万万没想到沈忘川的请求会这么炸裂，这孩子的亲生爸爸是宋涛，按法律规定，如果沈忘川不在了，宋涛无论如何都该抚养这个孩子。何况她们现在也不是什么亲密的朋友了，怎么都不该考虑她吧？这整件事情跟她有任何关系吗？

很明显没有啊。

“为什么会选我啊？不是还有宋涛吗，他不是孩子的爸爸吗？”嘉倩皱着眉头问。

“我已经问过他了，就上次见你的那天，我问他要是我有个什么不测，他会不会好好照顾孩子，他说不会，他说即使他不得不抚养，他也最多尽义务。但是我在想，如果你愿意照顾孩子，那他一定也会好好照顾孩子的。”

嘉倩被她两句话都绕晕了，“为什么我答应照顾孩子，宋涛就会好好照顾孩子啊？这句话我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