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自愿来上学的[无限](357)
营养餐非常难吃,但没关系。
因为味觉不影响战斗扛伤,他基本不被注射治疗舌头的药物,现在他的嘴里还包着血,食物染上血液再被他吞下去,这味道像在啃食生锈的钢铁,而他最熟悉这个味道,自然也不觉得难以下咽了。
张敛平静地躺在床上,他连睡觉的姿势也是被安排好的,多动一下母亲那边都会发来提醒,如果他不回到正确姿势,便会迎来电击惩罚。
管家站在门口,冷漠地对他说:“少爷,明天早上四点我来叫醒您,请您乖巧度过您的夜晚。”
张敛向来很乖,通常管家来敲门时,张敛已经把衣服穿好了。
他乖顺地接受了这一切,并没有任何怨言地扮演最完美的实验品。
张敛痛苦吗?
不痛苦。
或者说,他不知道什么是痛苦。
这样的日子他后来又重复了九年。
直到他十四岁那天,测试箱里的怪物意外暴走,整个场面一片混乱,由于他一直以来的听话,研究人员的心思都在压制怪物身上,没人注意他。
张敛孤零零地站在测试箱角落,仰头看今夜的月亮。
这是个飘雪天,道路结冰,片片雪花轻柔地落在人身上,有几朵在亲张敛被冻红的鼻子。
挂在深蓝夜幕上的月亮光芒柔和,润着圈圈奶黄的温暖。
很长一段时间张敛因为眼睛受伤而不能面对强光,无论是正午强烈的日光,还是房间明亮的人造灯,这些光芒都不接纳他,唯独柔和的月。
这是他唯一被允许偷窥的一点光亮。
今夜月色很美。
他说不清这个结论自己是怎么得出来的。
他的世界充斥着灰黑和血红,他说不出什么是美,什么是丑恶。
张敛只觉得自己呆住了,心思全被天上的月亮给勾去了。
他不假思索地迈开步子,朝着天空那遥不可及的月亮追去。
张敛听过夸父逐日的故事,夸父跑了九天九夜终于追到太阳,最后却因为想要拥抱太阳而渴死。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张敛的心砰砰直跳。
彼此他的心跳好像变得不一样了,不再像测试箱里那些怪物临死前的喘息,他的心跳开始混乱,开始逃离母亲为他严格规定的心跳速率。
雪夜漫长,道路积雪太多,他每一步走得都很艰难,不知过了多久,他已经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而此刻,层云刚好遮住了月亮,光泽在瞬间消散了许多,张敛抬眼再见不到月亮。
明明前方街道亮着昏黄的灯,张敛却觉得整个世界好像再度陷入了一片黑暗。
面前斜坡飞驰来一辆亮着刺眼惨白急灯的货车,张敛只是站在原地。
重物撞击是他最早接受的测试,那时候张敛还不到三岁,胆怯未从他身体里拔除,他被吓得不小心喊了句母亲,回答他的只有四面墙壁生出的巨型铁锤。
在这个很多人还在学说话的阶段,半个身体被压到血肉模糊的张敛躺在床上明白了沉默。
不要求救,因为无人会来救你。
而当现在的张敛能徒手轻易捏碎一辆失控的卡车时,他却被人猛地抱住。
两人翻滚到一旁雪堆里,那人身上带着血,四肢冰冷,却让张敛的脸贴着他唯一温热的胸膛。
张敛手指稍动。
他仰起头来,看到那人消瘦的脸庞和仿佛晕着月光的眼泪。
张敛又呆了。
沉默的雪夜,两人心跳的声音如天上闷雷。
打雷过后会下雨,雨过便天晴了。
张敛觉得心中好像埋了一枚圆润的蛋,而此刻,蛋壳裂出了一条缝隙,从里面冒出“惊讶”的情感。
他好像又能看见了,又能看见月亮了。
可天上云层愈厚,他看见的月亮又是谁呢。
蛋壳再度抖动,第二种情绪生出,那是一点小孩般的“好奇”。
他盯着那人泛红的鼻尖许久,看雪花落在上面又被体温融化,张敛不知道一种更为复杂神奇的感情已经伸出了一点枝丫,他此刻还不懂如何描述这种情感,他只知道自己想亲吻那人的鼻尖。
想要自己的体温包裹对方。
刚开始张敛尚可以控制自己的情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被压抑到迟钝的青春期匆匆赶来,他才发现不知何时心里那枚蛋的蛋壳已经碎成粉末,而那种奇怪的感情大树已经长得枝繁叶茂,树根细长,紧紧拽住他的心脏。
对张敛而言,喜欢的第一步不是“想触碰却又收回的手”,而是想要将李子越彻底困在他身边的“占有”。
最初的表白只有两个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