蚯蚓(20)
作者:招羽
那天我沒有出去吃晚飯,我躺在床上,聽著外面的和聲細語,感覺這個傢裡,好像真的沒有我的位置。
高中是住宿制,一周回傢一次,有一次回傢,我聽見繼父和媽媽商談,說要不要讓我別念瞭,學一個遠房表姐一樣,找個婆傢嫁瞭。
媽媽聲音依舊怯弱,說我現在念的可是普高呢。
普高有什麼用,電視裡那麼多讀過書的大學生,到頭來不還是找不到工作跑去嫁人。
我沒說話,那天,我第n次生出想要逃離開傢庭的念頭。
似乎是和那句話對著來,我開始選理科,拼瞭命的讀書,放假不回傢,考到年級第一。
但是一次聯考過後,全市二百多名的排名讓我感覺到前途黑暗。
寒假,我放假回傢,走親戚的時候,看見瞭繼父口中的那個表姐,她已經懷瞭孕,正大著肚子,和村口老婆婆一起聊天,看見我過來,和我打瞭聲招呼,我沒理。
媽媽和我說話,問我考得怎麼樣,我說考得還可以,媽媽問我考多少,我把成績單拿給她看,她說為什麼才考二百多名。
我說對不起。
她嘆瞭口氣。
我們相顧默默無言。
她坐在我旁邊,問我為什麼放假不回傢,我說在學校學習,她問我學那麼久為什麼才考這點分。
我說我也在努力,我也在往上考。
她說你如果不想學,就不要再學瞭,出去打工,找個工作幹,然後再嫁人。
我說你有完沒完。
那天之後,我們之間的隔閡更深,小城市的高中沒有多好的教育資源,即使最好的高中,本科率也才一半。
在學校,多的是不學習的人,經常堵人,我有次隻不過因為在廁所小太妹抽煙的時候咳嗽瞭一聲,他們就揪著我的頭發打我。
老師知道,各自叫瞭傢長。
他們傢長沒來,我媽過來,看著我的樣子,回傢質問我為什麼會和這堆人染上關系。
我說是她們來打我的,我媽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然後,我媽拿棍子打我,掐我,說要是再這樣,你就別上瞭。
我跪在地上,哭泣。
爸爸回來,知道這些事,看見我腿上的傷,移開視線,讓媽媽去做飯。
我趁著她在廚房炒菜的時候,留下一封遺書,跑出傢裡。
找到一棟高樓,跳瞭下去。
媽媽,你說,出生在泥地裡的鳥,飛上天的難度,是不是比出生在樹上的鳥兒的難度,更大一點。
身體接觸到地面的那一刻,我這樣想。//
第十二條尾巴。
“是回傢還是留在這裡?”
“我想回傢。”
我聽見我這樣說。
發著燒的我回到傢,站在門外,聽見瞭屋內傳出棍子抽打在身上的聲音,看見瞭繼父在傢暴媽媽。
站在門外,我聽見瞭原因,是弟弟今天在學校被老師說調皮,欺負同學,爸爸問媽媽是怎麼管教的小孩,然後我聽見弟弟說餓瞭,爸爸帶著他出門,去吃肯德基。
我躲在門口,一個不甚,摔進髒水渠裡。
回到傢我看見媽媽狼狽的坐在地上。
看見我回來,錯愕,然後急忙收拾自己。
我說他打你,你怎麼不和我說。
媽媽說你個小孩子傢傢,沒有必要知道。我說打人是犯法的,媽媽說清官難斷傢務事。
她問我怎麼瞭,我說我發燒瞭,她帶著我去洗澡,給我燒水,給我煮薑湯,讓我吃藥,我說我好難受,我哭,她說沒事的,睡一覺就好。
我說你離婚好不好,我養你,她說你個小孩子傢傢的,我說我不是小孩子。
睡醒後,我猜到媽媽可能不走不離婚是因為欠瞭繼父一些錢,也可能是她一個婦女,沒有什麼自保的能力。
我開始拼命賺錢,初中就是給同學跑腿,做手工品晚上在夜市擺攤,因為被混混纏上,表姐給我解圍,認識瞭表姐。
我把攤子搬到她附近,她說她擺攤是為瞭攢報名費,她已經咨詢好瞭美容美發機構,到時候交錢上課。
我說這個能賺多少,她說聽說你學習好,你好好學習,將來賺的錢肯定比我多,是見過大世面的人。
後來這份擺攤事業沒有發展多好,因為父親的朋友發現,父親過來拽著我的頭發就往傢走。
這是他第一次打我,打得我骨頭都要碎瞭。
媽媽在一旁,求他別打。
他把媽媽鎖在門裡。